红楼日常 · 鸳鸯剑

湘莲道：“大丈夫岂有失信之理。小弟素系寒贫，况且客中，何能有定礼。”贾琏笑道：“也不用金帛之礼，须是柳兄亲身自有之物，不论物之贵贱，不过我带去取信耳。”湘莲道：“……囊中尚有一把鸳鸯剑，乃吾家传代之宝，弟也不敢擅用，只随身收藏而已。贾兄请拿去为定……”

三姐看时，上面龙吞夔护，珠宝晶莹，将靶一掣，里面却是两把合体的。一把上面錾着一“鸳”字，一把上面錾着一“鸯”字，冷飕飕，明亮亮，如两痕秋水一般。

吃茶之间，湘莲便说：“……若系金帛之订，弟不敢索取，但此剑系祖父所遗，请仍赐回为幸。”贾琏听了，便不自在，还说：“定者，定也。原怕反悔所以为定。岂有婚姻之事，出入随意的？还要斟酌。”湘莲笑道：“虽如此说，弟愿领责领罚，然此事断不敢从命。”

——《红楼梦》第六十六回

“情小妹耻情归地府冷二郎一冷入空门”

鸳鸯剑，宝剑一种，分雌雄两股，故称。《红楼梦》中描述：

……里面是两把合体的。一把上面錾着一“鸳”字，一把上面錾着一“鸯”字。

今年年初，在国家博物馆“隻立千古——《红楼梦》文化展”中展出了一件乾隆点金银丝鸳鸯剑，就是曹雪芹生活时代的物品（下图）。

鸳鸯剑，在《红楼梦》中是作为一场婚姻的定礼出现的。从定婚到退婚，从痴情到绝情，从“好”到“了”，都是通过这把鸳鸯剑。它就像太虚幻境设在人间的一个入口。

对尤三姐的道德评价自古是个难题，所以在庚辰本和程高本里对她的描写判若霄壤。两百年来人们慢慢正视这一问题，口水纷飞中有很多人要“从罪恶中拷打出洁白”，也有很多人要“从洁白中拷打出罪恶”。女作家闫红在反驳白先勇先生观点的一篇文章里写：程高本里的尤三姐是从男性视角看过去的，庚辰本里的尤三姐是从女性视角看过去的。

尤三姐的自杀是“耻情而觉”，如她所说，和柳湘莲“两无干涉”。死亡足以证明她的清白也足以证明她的罪过，在清白和罪过里她终于认清现实，拉着时代的手一起走向毁灭。

而这把鸳鸯剑——这有情世间没有机会践行的诺言，被她永远佩戴在身上，带到了太虚幻境。那是一个永不毁坏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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