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不是坏人，我可能是个病人

我是一个记者，今天要去采访一个死刑犯，今天是他生命的倒数第二天。

“你好，我叫田丹，非常感谢您能同意接受今天的采访。”我摊开自己的本子，按了一下录音笔的按钮，笔上的灯由绿色变成红色。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二十出头的样子，带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他安安静静地坐着，表情里看不见悲伤和恐惧，右手拇指一直在左手的手铐上摩擦着。

“无所谓了，临走之前找个人聊聊挺好，我已经几个月没人好好聊聊天了。”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动着，语气中多多少少有点玩世不恭的潇洒。

“那我们就从你的这个案子聊起来吧！你跟你的室友平时关系怎么样？”我捋了一下思路，直接切入关键话题。

“他性格张扬，我处事低调，所以我们虽然是室友，却并不怎么熟，也谈不上有什么仇怨，只是性格处不来而已。”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天花板，好像是在用力地回忆着某件事，话说完了才把目光重新放在我身上，示意他已经说完了。

“能仔细聊聊吗？你说你们性格合不来，能不能举些例子？”我对他的前面的回答不太满意，如果没有什么过节，为什么杀人手法那么残忍，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脸都被砸烂了。

“我已经说了，我对他仅仅是有点讨厌而已，刚认识那会关系还不错，后来他总是开一些过分的玩笑，故意在同学面前捉弄我，还给我起了个特难听的外号。我跟他打过两回架，后来关系就渐渐疏远了。”他对我的刨根问底有些不耐烦，定了定神，他还是选择继续说下去。

“既然没有大的过节，为什么要杀他？难道不知道后果的严重性吗？”看他不耐烦的表情，我担心此次的访谈提前结束，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后我才继续问道。

“他发现了我的秘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一心想着如果这个秘密被说出去我就完了，人设就会崩塌，我没办法面对周围人那样的目光。”他的情绪激动起来，手指已经不再摩擦着手铐，两只手死死地握在一起。

我放下手中的本子，认真地看着他。他的眼神里是满满的痛苦，与其说是后悔，不如说更多的是无助。

“我从十一二岁的时候就一直有个奇怪的癖好，喜欢偷女人的内衣。我知道这样的行为很变态，可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这种变态想法就像毒虫一样寄生在我的脑子里。如果我拒绝，它就会伸出恶心的触手挠着我的神经，让我坐立不安。”说完这话之后，他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这在心理学上叫恋物癖，也很正常，如果影响生活的话也可以去......”

“你不懂，我从小家教很严，一路都以班级第一的成绩考上大学，如果我父母知道我有这个癖好，肯定会羞辱的上吊自杀。”我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能说说那天的情形吗？”我试探性地问道。

“没什么不能说的。那天中午吃饭路过女生宿舍，我看到一个粉色蕾丝内衣挂在一楼的窗户上，下午上课时就心不在焉，一直想着那事。到了晚上9点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我一直劝自己，这么晚了，衣服肯定已经被收回去了。可是我还是鬼使神差地起身出了门，衣服还没有收回去，我悄悄地来到那个窗户下面拿起内衣，还有很浓的洗衣服的味道。”

他微微地闭起了眼睛，好像陷入了陶醉。而后，他双手抓起水杯，抿了一口。

“正巧不巧，这一幕正好被他撞见了，他好像抓住什么把柄一样，得意地笑了半天。我心里又懊恼，又恐惧，害怕他把这件事抖出来，到时候我怎么同学老师面前做人。我求他不要这件事说出去，可是看到我哀求的样子他反而笑得更厉害了。‘这个新闻在一定会轰动全校’，这是他说的原话。眼看他转身就要往回走，我情急之下，捡起地上的石头就砸向他的脑袋，他立马就昏死过去了。”

“后来呢？”我听故事好像入了迷一样，急切想知道后面的情节。

“那会已经快十一点了，路上没有人。我摸了摸他鼻子还有呼吸，我当时就像入了魔一样，怕他第二天醒来事情还会暴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拿起石头朝着他头上猛砸十几下，直到确定他不会复活才罢休，然后慌忙地跑回宿舍。后面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说到砸头的时候，他两只手不停地抱起手铐砸向桌子，我被他这个动作吓得不由自主往后缩了一下。

“听说你父母来看过你一次，你现在有什么要对他们说的？”

“那一次来，我也没见他们。说什么也没用了，就说一句‘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吧！不过我也算是解脱了。”说完他又抬头看着天花板，隐隐的还能看到红红的眼睛里有一丝泪花。

“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为自己是个坏人吗？”

“我觉得我不是坏人，我可能是个病人。”

“最后，谢谢你接受我的访谈，再见！”我合起本子，起身与他握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