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父子的期盼与羁绊，都是因果循环

病房里，一个胖胖的老头坐在中间病床上，悠闲地看着电视。他看起来七十多岁，气色不错，要不是穿着病号服，还真看不出来他是个病人。隔壁床还躺着一个老头，年纪看起来要比他小一些。那个老头情况看起来要严重得多。或许是睡着了，他闭着眼睛，枯瘦的脸露在被子外面，好像被人砍断的枯树根，埋在土里的部分也在渐渐腐朽。

病房的门开了，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一手提着水果，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眉头紧锁，语气镇定有力。他体态臃肿，大腹便便，具备了中年男人的典型特征，头上星星点点的白发，像从雪地里走出来一样。“项目的事我知道了，明天开会再说吧！我现在有点事，先挂了。”说完他将手机揣回了兜里。

“爸，看电视呢！看你的样子恢复得不错呀，照这么看，估计很快就能出院了。”中年男子将水果放在旁边的椅子上，一改刚才眉头紧锁的神情，笑脸盈盈地对着老头说道。

“估计也就看起来不错吧，今早王大夫过来看过了，说我的情况比较不稳定，最好再住院观察两个星期才好。”听到要出院，老头似乎不太情愿。他想起那晚发病的情形，要不是发现得早，他现在估计已经见阎王了。“哎！”他自顾自地叹息了一声，是对越老越怕死的自己的一种无奈。

“哦哦！一会我找一下王医生了解一下情况。能出院还是早点出院的好，医院里哪有家里自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中年男子听了老头的话也不好说什么。老头从发病到住院已经1个月了，这一个月花的钱不算，他一周来陪床三次，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了，感觉头发又白了好多。

“行呀！不行早点出院也好，能帮你们省一点就省一点，估计这一病花了不少钱吧！”老头转念又心疼起钱来，他一辈子受穷受苦，好不容易儿子有点出息挣点钱，也不能全给他治病治完了，早点出院得了，活了七十多怎么也够了。

“什么钱不钱，你儿子再不济，给你看病的钱还是出得起的。不说这个了，隔壁床怎么没人了，那个张叔出院了吗？”眼见出现的问题没有继续讨论下去的必要，中年男子岔开话题。他对隔壁床的张叔叔印象较深，不知道他什么病，疼起来整夜整夜地叫，前几晚陪床的时候吵得他几乎整夜都没睡。

“被他儿子带走了，说是反正治不好，不如回家躺着。”听儿子问起老张，老头感慨起来。“你说这人活一辈子都图个啥，老张三个儿子，这到临了，却是因为钱的问题吵得你死我活的。都说养儿防老，他这是防了屁的老。”老头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愤怒，但也又一些庆幸，他庆幸自己生了孝顺的儿子。

“你可别乱说，我跟张叔大儿子聊过，张叔这个病确实已经到了晚期，治好的概率比较低。他还说张叔脾气比较暴躁，他们兄弟三个小时候受尽虐待，跟张叔关系一直不好，老三甚至10年没回过家。”中年男子语气淡定地说着，并不想在老头面前证明什么，只是不想看见更多的事实被这样忽视。他挑了一个橘子，顺手剥了起来，一半塞进嘴里，另一半小心地拨开，一瓣一瓣地递给老头。

“我可不管这些，自古养儿防老天经地义。人生呀，有时候一点意思的都没有。你看旁边这个老头也是，前天住进来的，到现在儿子一次都没来过。”老头小声的说道，他接过中年子的橘子放进嘴里，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话说回来，也是他自己的问题，生的再多如果教不好也白搭。”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像在看自己毕生的作品，他觉得自己的一生是成功的，是圆满的。

“说这些干什么，人这一辈子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听见老头说了那些陈年老话，中年男子心里并不舒服，他想辩驳几句，但是又为自己想要说服父亲感到可笑。“不过爸你放心，再苦再累我都不会不管你的，一定把你的病看好。”他话题一转，决定还是说一些好听的话。

“我的病就这样了，看得好看不好都无所谓。只要你能把自己的小家过好，我这辈子就没有什么遗憾了。”老头眼神空洞地看着电视，他在回忆这一生的丰功伟绩，看着儿子长大，娶妻生子，他似乎感觉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使命。

“我的家就不用你操心了。对了，孩子下周有一个比较重要的考试，我要陪他一起复习，所以下周我就不来陪床了，你自己注意身体，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说起自己的小家，中年男子想起自己的孩子，他望子成龙，希望能竭尽一切给孩子一个好的未来。他曾经发誓除了要留给孩子物质财富之外，他还要给孩子一个自由的灵魂，不要像他一样，受到世俗的羁绊。

“没事，没事，你忙你的，我在这里有护士照顾着，生活得很好，你不用为我担心。”老头笑呵呵的说道，他认为儿子的理由很正当，也很应该，他举双手同意。

病房里，父亲坐在床上笑着，儿子剥着橘子喂着，电视闪着花白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