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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日，是孩子们的快乐节日。

396年前的今天，大明皇宫却发生了一件怪事，改变了一位顾命大臣的一生，也加速了大明王朝的衰亡。

那是1624年6月1日，清晨，薄雾缭绕着紫禁城。

杨涟怀揣着弹劾魏忠贤的奏折，走在上朝的路上。

杨涟，字文儒，号大洪，湖广应山（今湖北广水）人，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进士，明末著名谏臣，“东林六君子”之一。

当初明神宗病危时，他力主太子朱常洛进宫服侍神宗。朱常洛成功登基，为明光宗。一个月后，光宗病危，杨涟成为顾命大臣。

这一次，是他与宦官魏忠贤的第四次“对决”。

第一次发生在3年前。当时，光宗病危，宠妃李选侍欲挟太子把持朝政。杨涟临危受命，率群臣闯进乾清宫，拥立太子朱由校即位，并逼迫李选侍移出乾清宫，安定了朝局。

就在他和群臣把朱由校从乾清宫抢出来的时候，一位太监也奉命前来抢人，结果被杨涟一顿臭骂给骂了回去。

这个太监就是魏忠贤。

第二次，抢人失败的魏忠贤奉命去威胁杨涟，反被杨涟狠狠教训了一番——再敢作对，就连你一块收拾。

结果，魏忠贤吓得掉头就走，再不敢招惹杨涟。

第三次，也就在前不久。眼看着魏忠贤慢慢坐大，爪牙遍布，无恶不作，还掌管了天下大权，却丝毫没得到报应，杨涟写了一份苦口婆心的奏折《慎择近侍以辅元良疏》。

没想到，熹宗朱由校热衷于木工活儿，根本没把奏折当回事。相反地，此事被魏忠贤得知后，渐渐对杨涟起了杀心。

“这一次不是鱼死，就是网破。”路上，杨涟恨恨地暗下决心。为此，他潜心写了《劾忠贤疏》，列举了魏忠贤滥杀无辜、陷害忠良、图谋不轨等二十四宗罪状。

然而，刚到宫门外，就传出消息——今天皇帝“过节”，不上朝！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杨涟知道，都是魏忠贤这厮从中作梗，他死扛到底的心更决绝了——

“你不是阻拦皇帝上朝吗？那好，我不用皇帝上朝，就是通过正常程序，也要把你扳倒。”

于是，杨涟一转身，把奏章送到了会极门。

按照规制，奏章一旦送到会极门，立刻要送内书房，内书房又送到司礼监秉笔太监，而司礼监秉笔太监则必须把奏章送给皇帝批阅。

然而，皇帝并没有看到这份奏章。

原因很简单——司礼监秉笔太监正是魏忠贤本人。

魏忠贤看到奏章后，并不生气，也不恐慌，因为——他不识字。

当手下把奏章念给他听后，他当即吓傻了。一方面百般阻挠，不让皇帝上朝；一方面跑到皇帝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还与死党——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串通一气，欺负熹宗也不大识字，念奏章时故意略去关键性辞句，把义正言辞的奏章读成了荒诞不经的谬文，搞得皇帝脑子一发热，不了了之。

这边厢，皇帝连续几天不上朝，《劾忠贤疏》的批红也迟迟不下，却下来一篇要魏忠贤安心供职的上谕，杨涟就知道大事不妙。

然而，木已成舟，危难关头，东林党人决定孤注一掷，纷纷上疏弹劾魏忠贤，一时间奏折如雪片般飞向皇宫。

阉党与东林党人最后的“决战”终于打响了。

（事后想想，如果六一那天，熹宗皇帝上了朝，杨涟得以在群臣面前上疏弹劾魏忠贤，列举其24条罪状。以熹宗的见识和杨涟的地位，也许历史就会改写。毕竟，熹宗虽然爱木工活，但人并不傻。可惜的是，历史没有如果。）

魏忠贤

2

1624年10月，魏忠贤终于逮到机会，捏造圣旨，指责杨涟大不敬，违反人臣礼节，将其革职为民。

同月，他如法炮制，借皇帝之名又先后下文，痛斥赵南星、左光斗、高攀龙等人，矛头直指东林党。

心灰意冷的赵南星、左光斗等人纷纷辞职。

东林党就此土崩瓦解。

然而，仅仅是把东林党削官为民，还不足以抵消魏忠贤心中的恐惧。这次，他要赶尽杀绝。

只是，还需要一个突破口。

次年6月，突破口来了——东林党的智囊之一汪文言被任命为中书舍人（约相当于国务院办公厅主任）。而汪文言只是一个门人，按大明律是不能参加科举考试或做官的。

于是，由阉党傅櫆出面，弹劾东林党人左光斗、魏大中与汪文言勾结。

汪文言被捕入狱。

魏忠贤的爪牙、“五彪”之一的许显纯受命审理汪文言，各种酷刑无所不用其极，逼他揭发杨涟曾收受原辽东经略熊廷弼的贿赂。

对此，汪文言仰天痛呼：“天哪，世界上难道有贪赃的杨大洪（杨涟的别名）吗？”

许显纯无奈，只好把诘问改成肯定语气，伪造供词，诬陷杨涟、左光斗等人。一时间，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17名东林党人锒铛入狱。

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年代开始了。

杨涟被押到北京大牢后，许显纯接到“死命令”——找到借口，整死杨涟，却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为了不留下刑讯逼供的证据，许显纯动了很多“歪脑筋”。

他先是用铜锤猛砸杨涟的胸膛，几乎砸断了他的所有肋骨。

然而，杨涟没有死。

他又用上监狱里最著名的杀人利器——布袋压身，就是把布袋装满土，晚上趁犯人睡觉时压在身上，天一亮就死。

然而，杨涟还是没有死。

审讯也毫无结果。这让许显纯气急败坏，也更加恐惧。

于是，他派人把铁钉钉进了杨涟的耳朵。

杨涟仍然没有死，但已遭受重创，神智开始模糊。

也就在这天夜里，他写下了最后的血书，把它藏在枕头里。

杨涟仿佛有了“不死金身”，这让许显纯的恐惧无以复加。他决定使用最后也是最残忍的一招——把一根大铁钉钉入杨涟头顶。

这一次，杨涟终于死了。

这一天是1625年7月24日夜，杨涟时年54岁。

杨涟受刑

3

杨涟死后，魏忠贤立刻下令，清查杨涟的所有遗物，绝不能遗漏。

一位看守很轻易地发现了杨涟最后的血书。

他很高兴，打算拿血书去换赏金。

但他看完血迹斑斑的遗言后，改变了主意。

他藏起血书，把它带回了家。妻子知道后，非常害怕，让他交出去。看守紧握着那份血书，一边痛哭，一边重复一句话：“我要留着它，将来它会赎清我的罪过。”

三年后，1628年，崇祯皇帝朱由检即位，铲除阉党，为杨涟昭雪，赠兵部尚书太子太保，谥忠烈。

这时，那名看守拿出了血书，昭示天下——

仁义一生，死于诏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

唯我身副宪臣，曾受顾命，孔子云：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持此一念终可见先帝于在天，对二祖十宗于皇天后土，天下万世矣！

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呜呼，好一个“刀砍东风，与我何有哉”！

在中国历史的天空，不乏灼灼生辉的明星。

他们或封狼居胥、建功立业，譬如卫青、霍去病；或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比如汉武帝、唐太宗；或激扬文字，气吞山河，比如岳飞、辛弃疾……

但还有一种人，虽是文弱书生之躯，却心怀天下大任之志，临危受命，挺身而出，死难殉节。他们未尝不知生命之可贵，但更深谙大道之崇高。为了大道，即便粉身碎骨，牺牲一切，也在所不辞。

这，正是中国文人的骨气，正是中国的脊梁。

也是中国历史天空中的夺目星光。

历史的天空星光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