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是一碗牛肉面

不知道你有没有有像我一样，小时候特别相信一个词：人定胜天。把自己想象成是法力无边的神仙，或者，孙悟空，想变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每天在梦里乐开了花。后来，长大了，经历过很多无可奈何的时刻，忙了一天躺在床上反思，是我不够努力吗？是哪件事没有做好吗？是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好像都没有。那么，为什么要遭受这些不幸和挫折呢？

冥冥中，我发现命运的轨迹在我的身后留下一串清晰又模糊的印记，仔细辨认，好像是有一双手，指引着我，操控着我，改变着我。过去常听老一辈人说：“这就是命啊！”少时觉得太过悲观，颇有一副任人摆布、卖惨的嘴脸，而如今，才发觉其中的滋味。

念书的时候，学校附近一家饭馆发生了一次天然气爆炸，饭店被炸得鸡零狗碎，厨师、店内的顾客霎时间灰飞烟灭。附近的行人被迎面飞来的玻璃渣子划伤了脸、刺穿了骨头，马路对面房子的玻璃被震得稀碎……那一晚，哭喊声、呼救声不绝于耳，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人们不放弃自我拯救。

可我忍不住想问，为什么？厨师、顾客、受伤的过路人，他们犯了什么错，要遭受这样的苦痛？大抵是命运在作怪吧，如果将一切都交付于命，就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也没那么多抱怨和追问了。好像也可以解脱，落得一身轻松自在。

命运这个东西很奇妙，你捉不住它，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我把它具象成一碗牛肉面，也许能捕捉一二。

在中国博大精深的美食文化中，山珍海味不足为奇，而总有人，独爱这口牛肉面。牛肉面是朴素无华的，是随和可爱的。在我国的很多地方都有牛肉面，比如兰州牛肉拉面、台湾牛肉面、内江牛肉面、襄阳牛肉面，还有红烧牛肉面……不同的牛肉面风味不同，或清汤、或香辣、或红烧，面条有粗有细，口感有劲道有绵软，你看，这是不是像极了一个人的命运：有悲伤有欢乐，有高涨有跌落，难怪有人说：“人生如过眼云烟，浮华名利终究沉寂为一碗日常的牛肉面。”

年少的时候，我喜欢吃红烧牛肉面，没错，就是方便面的一种。世纪之初，方便面还属于奢侈品，一种昂贵的零食。能够在放学之后吃到方便面，是多少小孩羡慕不来的事情。那时候家里只有白象方便面，不过分量比现在多很多。母亲将水烧开，在大铁锅里打一个鸡蛋，两三分钟后将面煮进去，不一会儿面就散开了，散发着独特的香味。我一边坐在小板凳上看电视，一边嚼着包装袋里的面渣子，津津有味。

小时候的我很不理解，为什么方便面的袋子上明明画着牛肉、葱花、蔬菜，而实际上却只有面和少许的干葱呢？牛肉呢？我问母亲。母亲忙着生炉子，听不见我的疑问。

小孩子只看得见花花绿绿的宣传图，看不见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图片仅供参考。

后来，我喜欢上了兰州牛肉拉面，爱上了拉面师傅帅气的身影，和牛肉的劲道。那时候已经上大学了，北方的冬天寒气逼人，总想吃些热乎的。6块钱一碗拉面，老板会用筷子给我夹一大堆土豆丝，再放点辣椒和醋，就是最暖心的一碗牛肉面了。

先喝一口热汤，再吃几口面，再喝一口热汤，寒冷就都融化了，即使窗外下着鹅毛大雪。我也曾被拉面师傅魔术般的力量所折服，一坨软软的面，在他的手里像个听话的孩子。几番拉扯，就成了一根根细长的面条，从不会断。

现在很少吃牛肉面了，改吃凉拌牛肉。一个人在外地生活，每逢节假日，母亲总担心我吃不好，给我寄一大堆吃的。国庆回家的时候，她见我爱吃牛肉，就让父亲腌制了很多牛肉，让我带上。我说太麻烦了，她说麻烦啥，吃么！

牛肉放在冰箱的冷冻层一个月了，我吃过两次。每次想起来吃的时候，牛肉被冻得像一块硬石头，没办法切。偶尔想起来，提前将牛肉拿出来解冻，晚上回家很费劲地切下一部分，撒点葱花，倒点醋，很美味，父亲腌制牛肉的手艺不错。只是我切得不好，找不到牛肉纹理的横截面，切得稀碎。

一盘稀碎的牛肉，就像我稀碎的生活。

我想我该坦然接受这个样子，下一次，学会好好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