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安南郊某大学当英语口语老师的日子

本世纪初，怀揣一腔热情和大学文凭，加以几张专业资质证书，经历了笔试、面试、两轮试讲后，我如愿成为了西安南郊某大学大专部的一名老师。

做了十几年学生，一朝成为老师，心情自然无比激动。想想以前是背着书包进教室坐在台下听课，现在要成为拿着教案进教室上台讲课，做老师，这是多么神奇、多么有挑战性的一份工作。

01 第一次讲课

当年9月份开课，8月开始新员工集训。记得第一次集训，培训老师讲明要求——在接下来的三周内，新入职老师需要进行集体备课，观摩听课，多轮试讲。要求是：全程脱稿，全英授课，每人四十分钟。课程内容可以在指定教材中任选一课，自备主题。

接下来，在一轮轮听课、记笔记、写教案、改教案、背诵讲稿、模拟练习和上台试讲中度过。集训结束时，我们这一期老师总算全员通过，拿到了上台资格。

接下来，就是惴惴不安的等待第一次正式讲课了。记得正式上台前一天，我基本是食之无味，坐立不安的状态，心里真的很紧张。

正式上课的日子到了。伴随着8点清脆的上课铃，等候在各教室门外的我，推门，进入，目视全班，微笑，开启首次授课。当时的心情是：哎，反正总有这一次历练，硬着头皮上吧。中学大学那么多次演讲经历也不是白混的。

第一次面对讲台下坐满的学生，看着一双双期待又好奇的眼神，我的心情真是难掩激动，又故作平静。再咋说，人倒势不能倒啊，就算紧张，势也得扎足。

-Good morning，class.

-Good morning，teacher.

-Welcome to oral English class. Firstly, please allow me to introduce myself...

伴随着一串串事先练习过多次的语句，我的第一次授课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开始了。

▲《女教师》剧照

02 第一次哭鼻子

工作中，难免遇到酸甜苦辣。

大部分时候，我与学生相处融洽，授课愉快。当年教的是8个班级的口语课，每班每周2课时。学生们对我们这些老师很亲切，大概因为孩子们初次离家上学的孤单，加之我们和学生年龄差距较小，他们课余时候，也经常来请教问题，聊聊天，气氛颇为友好。

平时上课一派祥和，最可怕的大概算考试了。和其他科目闭卷答题不同，口语课的要求是一个个面考，一对一考核。每到考试前，学生们的紧张都写在脸上，教室里经常听到孩子们背题答题、模拟对话的声音。

课程分值是平时表现和期末考试46开，所以学生们除了上课积极参与之外，对期末考也是大为重视，毕竟60分的权重，如果不认真对待，很可能挂科的。

一般考试前一周，我会给学生圈出复习方向，再给一份题库话题，需要他们自己练习。考试时，绝大部分题目从题库出题，少数题目是额外命题，以示区分度。

常规做法是，学生们认真准备话题，背熟题库内容; 考试时，个人答题部分单人完成，小组答题部分，自行组队完成，考试分数由个人题和小组题两部分组成。现场打分，低于60分补考。

因平时学生与我关系熟稔，有些胆子大的学生，考完就偷偷看一眼老师，从写字动作推测分数大概多少。个别胆大的还会缠着问，我通常会吓唬他们说：谁再围着我，多围一分钟扣五分。他们就赶紧捂嘴笑着跑远了。

▲图源网络

有一个学生，当时是班里的问题孩子，爱化妆，爱打扮，而且是超龄熟女妆，总之对学习不感兴趣，上课经常犯瞌睡。看在她出勤态度还算认真，不缺勤，不缺作业，考试时我也没有过多为难她。只是有些问题，我感觉她并没有当场听懂我的提问（提问和回答都是英语）。

谁知道，这孩子可能是心情不好，或者是有些自卑敏感，那天非要认为我给她打了不及格。我说不是，而且按规定，教师不可以当场公布分，由教务部门统一公布成绩。她是死活不听解释，还越说越激动，嗓门变得高八度。后来，就听见她一人在教室里又喊又叫，喊了好几分钟。

回到教研室，一关门，我看见主任，眼泪就夺眶而出。主任吓了一跳，想来我平时表现不错，和学生关系也融洽，怎么今天情绪突然这么激动？

我哭了一会，把前因后果说了一下，主任安慰说：这个学生是老油条了，和很多老师都闹过矛盾，估计对学校本来就颇有微词。这次遇到我，也是借机撒气吧，让我做好分内事情，其他的别多想。

03 灵感告急

当年授课，本部门的教材还未统一，精读泛读等课程是统一配发教材，口语课是集体草拟出教学大纲和目标要求，在授课内容上，教师有很大自由度。

说自由，其实也头疼。没有市面现成教材可直接用，统编教材，难度大一些，自考教材，有些不适合我部学生特点。每次授课前，备课是个伤脑筋的事。

▲《小欢喜》剧照

那会儿，我们几个口语老师，经常凑在一起互相分享心得，分享资料，要准备的学生有话说，还要有知识点传授，这设计实在不好搞。太难了，学生听不懂，聊不起来；太简单了，学生觉得没意思，吸引不了兴趣。每次课，老师都和节目组搜集资料一样，搜肠刮肚的。

那会儿刚毕业，都顾不上花前月下，业余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学校图书馆，机房，网吧，小寨嘉汇汉唐。因为每周都得备课啊。

可以说，当年流行的口语辅导书籍，从自考、高考、雅思、四六级等，我看了个遍。有些觉得不错的书，也自费购买了。天哪，为了大学考试，我也没这么刻苦过，当年要如此刻苦，考研早成功了。

后来过了几年，自己经验积累多了，做熟了，再加上前辈教师通力合作，编写出了口语教材，慢慢的，口语课也没那么头大了。此为后话。

04 教学之外的事

学生们看老师，基本都是一副云淡风轻，处变不惊的样子。今天，我来聊一聊老师眼中的课堂。

最常见的是脚疼。上课一天，从早8站到12，下午2-6，脚疼几乎是通病。当老师的，很多患有静脉曲张。也很少有老师穿高跟鞋上班。平时挺胸抬头，站姿端正，其实回到办公室，恨不得把腿立马搭凳子上，小腿和脚实在太累了。

▲《老师 · 好》剧照

第二，嗓子疼，嗓子几乎就没好过。天天都是哑的。喉片、咽炎片，没几个管用的，其实就是用嗓过度，咋都好不利索。寒暑假好不容易好一点，开学了继续虐嗓子。所以，我们都吃三鲜火锅，我们聚餐不玩卡拉OK。

第三，老师比学生还作息规律。

上课时候，学生坐着，偶尔可以走神发呆，老师是每分钟处于战备状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手底下写着板书，嘴里说着词，眼睛看着学生表现，耳朵听着学生反馈。一早上课程上下来，午饭吃两荤两素也不在话下。大部分时候，12—12:15，学生们往食堂走的时候，老师们都在吃零食，得储备体力，一会儿去食堂打饭啊，实在是饿得着不住。

晚上，老师们一般10-11点自觉熄灯睡觉，储备体力，早上7点起床，8点准时开工，即使不讲课，也要备课、批改作业、参加教研会、行政会等等。所以毕业后和同学聚会，她们惊讶我皮肤咋变好了，青春痘都少了。我说，天天过的那么规律，从不熬夜，肯定对皮肤好。

第四，讲课时，各种意外都发生过。裤门拉链开了，内衣带子断了，教案被人拿错了，U盘意外清空了等等各种事情，大家都遇到过。

上课，最重要的是不能慌乱，只要地球不爆炸，课就得照常讲。找个讲台，趁学生小组讨论时，把拉链拉紧。内衣，等到下课再整理吧。教案忘带了，上节讲过的内容，自己继续临场发挥，大体内容都背过了，错不了。U盘，一般老师都得准备备用盘，就是避免意外。

当你们在台下看老师侃侃而谈时，一定没猜到我们还有这么多小插曲小慌乱吧？

05 两则悲伤的事

写这个篇章，不是为了讨论八卦，是为了提醒家里有娃的人，多留心孩子。

第一，有一次，期末考试前，辅导员老师突然对我说，小苗（化名）同学今天不来了。他解释说：孩子出门见网友，被骗了，现在在医院打胎。我……

小苗是我的班里的一个普通女生，个子有166，体型不胖不瘦，青春妙龄，扎个马尾辫，比较文气，回答问题比较羞涩。谁想到会发生这事。

辅导员老师口风比较紧，因为事关我的班级，才私下告诉我，对其他人都说是肠胃炎住院了。感慨之余，觉得孩子也是社会经验太少，盲目轻信他人，稀里糊涂就被骗了，太可惜了。后来我不带这个班了，也不知道娃身体恢复好了么。

第二，有一次中秋节后上课，课前，辅导员老师紧急对我说，一会儿讲课时候如果提问，不要提这个名字，在花名册里打了一个记号。她解释说，这孩子，前几天，走了。啊？

课后，辅导员老师解释说，小茗是一人在西安求学，姐姐打工，有时来看望她。前不久，她得了感冒。后来又发烧。想着年轻，姐俩谁也没当回事，自己买点药吃了。没想到，病情越拖越重，还引发了她以前的肺炎病根，送到医院时，肺已经大面积感染，救不过来了。哎，父母亲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姐姐也后悔不迭。

时光如梭，如今，我告别老师这个岗位也近十年了，但那个火热的年代，鲜活的人和事，回忆起来依然历历在目。

当老师，并不是能发财扬名的职业，更多的是当好学生的引路人，求知路上的启蒙者，传道授业解惑。每一次走上讲台前的字斟句酌，夜晚台灯下的孜孜以求，讲台前的激情飞扬，是为了对得起孩子们的一份份信任和期待，真心希望他们学有所得，学有所成，不要荒废了大好的青葱岁月。而老师们最最喜闻乐见的，大概就是孩子们学成归来，青出于蓝了吧。

谨以此文献给每一位在教师岗位上挥汗如雨的同行。

作者 | 柠檬半甜 | 西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