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饭好吃

早上有位知名人士在朋友圈发了一句话，意思是，小时候吃饱了还想吃是因为还有没有吃过的东西，长大了吃饱了还想吃的是家乡的饭。

我觉得有道理，但也不完全对。

我小时候很多时候没吃饱过，吃饱了还想吃的是别人家的饭。老觉得别人家的饭比我家的好吃，别人家的馍比我家的香。

好多次，母亲跟我通电话，总会问我身体咋样，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们小时候咱家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你们一个个都没个好身体。

我知道，母亲在心里一直觉得是亏欠我们的，一方面是自责，另一方面是无奈。

你哥哥刚会走路那会，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要人家的韭菜盒子，从沟上头，跟到沟下头，人家都没给一口吃。娃累了，睡在半路了。那会我刚生完你，坐月子不到十天，我下炕给你哥哥做了点吃的。

母亲每次说叨这个事的时候会抹眼泪。

现在，我回家的时候，母亲从早到晚，都在厨房灶台前，做这做那，想着法的给我们吃饭。

在外面混达惯了，也凑合惯了，对吃饭就没有过多要求。多少吃点就足够了。

所以，母亲忙活了半天，我们吃的不多剩的多。

但母亲还是乐意，我们走后，她就吃好几天剩饭剩菜，

我也为小时候我们仨的不懂事暗自惭愧过。

记得有一次，本家叔父家准备给堂爷爷烧纸。提前四五天蒸馍猪肉备菜。

父亲母亲自然要给人家帮忙，这是人情世故。父亲每次出门前，让我们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更不许到叔父家吃饭。临走，搜肠刮肚地找一点吃的给我们放在案板上。

哥哥那会调皮，父亲前脚走，他后脚悄么声息地跟着。

不一会，父亲提溜着哥哥回来了，不问青红皂白，拿着皮鞭一顿暴揍，哥哥的脸上都溅起血珠子。

哥哥咬着牙，没有哭出声。

我当时害怕极了，但对父亲也充满了怨恨。觉得父亲死要面子，别人家的孩子都可以去在那边玩耍吃饭，唯独我们仨就不行。他生怕别人知道我们家穷，别人知道我们家穷了，不就证明他没本事了吗。

父亲走了，揍完哥哥走了。父亲转过身擦了一下眼睛。可能擦的是眼屎吧，我们这的人都说，穷人眼屎多。意思是活不清楚了。

自打那以后，我们仨很少去别人家串门，就连自己的爷爷奶奶家也不肯去。因为母亲每次跟父亲吵架，都会说，你们家人都没有一点良心，没有一点人样，我娃两岁，拿了你娘一疙瘩包谷面馍，刚准备跨出比他还高的大门坎，被你弟一巴掌把搧在我娃脸上，娃滚了，馍馍被狗叼走了。

娃是我哥，是被我小叔揍了。

可能那会穷吧，大家都把粮食看得比亲情重一点，甚至比生命更重一点。人穷了就没有人情世故了，吃饱了才有礼义廉耻之类的。

有次，年三十，母亲让我去给姥爷送她做的布鞋，哥哥死活不肯去，只能由我和弟弟去了，弟弟还没有个鞋长，母亲说让我带着弟弟一起去，路上好有个伴，毕竟单程步行要一个半小时。

母亲的心思我清楚，我是姥姥姥爷带大的，去了姥姥姥爷自然高兴一点。她自己过得门不挡风的，无法面对亲生父母。再一个，母亲是包办婚姻，在心里永远是抱怨自己的父母的。

我和弟弟一早出发，我背着鞋子，弟弟跟着我。中午才到姥姥家，姥姥在厨房里忙着准备年货，舅舅们在打扫卫生，擦拭桌子，准备祭奠贡品。

我把母亲给我的鞋子递给了姥爷，姥爷笑的甚是灿烂，像冬日里的暖阳。

大舅说，赶紧回去吧，一会我们要准备迎接先人了。

我们这就走了。

我知道大舅的意思，害怕我俩留下来。毕竟年三十蒿子棍都要回家的。富足的人家才有很多的礼仪规矩。像我们家，炕上一口气吹不起根毛线来，自然没法讲究了。

我拉着弟弟立即出了门。

姥姥从厨房跑了出来。

为啥这就着急走，吃口饭了再去，这娃跟你妈一样倔犟，说一就是一的。

我和弟弟出了门，大舅跟着我们俩屁股后面，把垃圾也到出了门。

姥姥跟在屁股后面，哭出了声。

我和弟弟依旧回了家。

山的两侧陆陆续续响起了鞭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