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远门,是我高考那年,我的父亲把我送到马路边,远远地看着我上了车。他却没有上车。我家的经济担负不起我的父亲陪同我。
我跟父亲隔着玻璃道了别。父亲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挥了挥草汁浸染的黑绿的手掌。脸上的皱纹把我和他的距离拉扯的进了些。
这是我第一次踏上柏油马路,第一次坐上大巴车。车子一路飞驰,一路颠簸。到了县城。找到班主任的住宿宾馆,拿到了准考证,然后浑浑噩噩的考完了试。
第二次出远门,是高考结束后上大学。很远,我得去青岛。
填志愿的时候,我是拿着中国地图,把我的成绩和每个市域的学校对比了一番,于是选择了青岛一座普通本科。
我启程了。
这次我父亲得送我,虽然只送我到火车站。
在前往火车站的路上,我一路尿急,父亲一路喊师傅麻烦停一下。
师傅态度很好,可就是不停。
终于下了大巴。
父亲给我找了个废弃的工厂,让我在里面方便一下。
我刚准备蹲下去,后面追来了两条肥壮如牛的恶狗。
我吓得魂飞魄散。终究还是没有尿成。
我家的经济依旧担负不起父亲陪同我前往青岛。
父亲买了站台票,我上了车。父亲还是隔着玻璃跟我道了别。
我坐的是西宁发往青岛的绿皮火车。隔天一次。
正直外出务工高峰时期。
每节车厢里赛满了人。过道里也铺满了人。每到站台,外面的人上不来,里面的人下不去。有的人从窗子爬进来,坐在窗子下面的人往外推,然后双方扭打起来。双方的头发瞬间被薅成了鸡窝。像站在柴垛子上为了争夺老母鸡打架的两只公鸡。直到火车发出了吼叫,才停罢。晚上火车的汽笛声振碎了轨道两边人家的梦,他们或许也有孩子要出远门,也有打工人要去务工。
我没有座,买的是站票。从西北一个小县城一直找到了济南,才有了座位。我的两腿肿了。从脚踝肿到膝盖。我想起母亲说,如果不舒服了把我给你求来的符烧了,用水冲着喝了。我真的按部就班的照做了。因为第一次踏上这么远的路,心里怯的慌。灰咽下去了。腿依然肿着,甚至肿得更厉害了。
我想上个厕所。我从各种人的身上跨过去了。我不是有意的,但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实在扛不住了。一天一夜,没有上厕所。我仿佛爬过了千万座高山。终于找到了厕所。我使劲推,推不开。我急得直哭。我放声大哭。因为我觉得上面流眼泪总比下面流尿要体面一点。乘务长来了,乘务长被这拥挤的空间挤弄没有一点点尊严。乘务长翘了半天门,还是没有动静。
我把这些杂碎。你们就不怕憋死的吗。
我的膀胱感觉立马要爆炸了。就像我小时候吹爆的猪尿泡一样。
乘务长终于打开了厕所门。
里面出来了七个人。他们有的蹲在地上,有的坐在洗脸池上。
我上了厕所,感觉尿了一个世纪,细流成河。
济南站到了。已是午夜。车厢里空了。忽然间蒸发了了一样。我坐了下来。掏出母亲给我煮的鸡蛋,已经压成了饼子,而真正的饼子已经长了毛。
终于到了终点站了。
我没有害怕,没有慌张。学校的大巴车就停在出站口。感谢我的母校。
页面更新:2024-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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