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一种感觉

国庆节前一天的晚上，他很兴奋地说，从明天起18路终点站就可以通到白水湖了！我听了没什么反应，白水湖？在哪儿？他依旧陶醉地说，长山过去，我猜肯定到我家门口了，我明天早上坐头班车回去看看！我一笑，别人新房新车新厂讲究开门红，你坐个车还讲究头班车！他说，要坐，就得有意义！

我其实很想去，大清早的，又是去乡下，很长时间没有在清晨匆匆赶车了，我至今仍怀念那种感觉。坐在头班车里，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渐渐地被漫无边际的田野所代替，田野上稀稀落落地漂浮着几处院落，而车子也逐渐颠簸起来，有时闭着眼睛，我也能从颠簸的程度判断车子到了哪个地段。那段路啊，说是酒窝大道已经不足以形容其颠簸了。一次车子正在经过这路段时，忽然听到后面“哎呦”一声，司机赶忙停车一看，说，哎呀，我滴个奶奶啊，你怎么坐后面呢？你就不怕把孩子给颠出来啦？然后对车里人说，前面哪位同志给让一下，这里还有位大肚子呢！车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有人说，你开慢点啊！司机说，这个路，慢点照样颠，我这已经够慢的了！安顿好了这位孕妇之后，车子继续往前开了，司机也放慢了速度。因为是私家车，司机趁早上人多，想开快点，多开几班，但钱是好东西，也得取之有道。那时赶早班车的，一般都是乡镇机关单位学校医院 的上班人员，还有菜贩子，夜班出租车司机。虽然有些嘈杂，但听菜贩子说着卖菜见闻，出租车司机说着昨晚奇遇，真的是一部活生生的人间喜剧啊！只是现在路修好了，车子也高级了，甚至装上了空调，而她却很少有机会在那样的清晨去赶车了！那些人，有许多都老了吧！他们在干什么，卖菜，开夜班出租车？上班？退休？只是很少有机会同车了吧！十几年的光阴，大自然依然四季轮回，寒暑交替，可人间已是换了新颜，菜地里长出的是白墙蓝顶的厂房，散落在各处的农家院落已经搬迁到了新兴小区，那小区都有个共同的名字：新农村！以前书声琅琅的校园如今只有阳光和风儿自由嬉戏，似乎在模仿当初孩子们的模样！有的拆迁合并到了一处。那条坑坑洼洼的公路干脆废弃了，在它的不远处有一条新修的宽阔的柏油马路仿佛一条巨龙豪情万丈般向前延伸。过去与现在，就那么沉默地并行着，走在废弃的老公路上的，一般都是骑自行车或步行的农民，只有他们还能找到这条他们一直就在走的路，不管不远处的那条宽阔的柏油路是多么的干净平坦。他们走的也许不是路吧，而是他们一辈子的光阴和记忆。他们不想失落了自己的记忆，这条废弃的石子路，当初也是平坦的，也是崭新的，也是黑黝黝的散发着新铺上的沥青的味道。只是，走着走着，就旧了就坑洼了就跟不上大车小车的需要了。就像他们自己，小时候，跟着父母歪歪扭扭地走过这条路；稍大一点，背着书包骑过这条路；结婚时，挑着彩礼迈过这条路；做父母时，又带着自己的孩子走过这条路，而今，子女们开着车已经绕道他行了，自己则随着这条路走着走着就逐渐地褶皱不堪了！当时那条路上，通的公交车只有二路，错过了一班，就得等十分钟，有时更久，因为堵车。还有几辆私家车也穿行其间，虽然方便了好多，但也破坏了规律，尤其是人少的时候，半天都不见一辆车。

不久前，我在小区里遇见了一个人：个子不高，一身短打扮：牛仔短裤，白色T恤，白色老爹鞋，最吸引人的是一头栗色短发，相当时尚，我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才发现，竟然是老二路车司机！当年我经常坐她的车，那时，她有些不修边幅，也许是工作环境的原因吧，每天车上来来回回的，那段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再精致的打扮，都经不起摧残，所以，当时的她，没心情收拾自己，现在，退休了，反倒活得精致了起来！虽然依然矮矮胖胖的，但精神了许多！

一切都不再是当初的模样！这是一个大发展大变化的时代，也是一个生机与危机并存的时代。我，似乎已赶不上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