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的老人们

早上上班时，经过大药房门口，总是有一群老人们坐在药房门外走廊的椅子上，有的在聊着天，但大多数都是望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们，面无表情，有的看似带着笑意，可是那笑容似乎是粘贴上去的，自己都忘了怎么去删除。

傍晚回来时，那群老人转移到了车库门口，分两边对坐，旁边的桂花树下则有一张矮四方桌，桌旁四个人在打牌，雷打不动。

我不认得他们，虽然每天都见面。以前车库里的陈奶奶很熟悉，她也在那群老人中间，每次见面都打招呼，后来小区物业改革，实施惠民工程，车库免费对外开放，不需要管理人员了，陈奶奶就搬出了车库，虽然仍住在小区里，但已很少见到她，偶尔见面，是在垃圾桶旁边，她探头对垃圾桶里看看，是否有可以回收的东西。自从陈奶奶搬走后，我家的废纸盒就直接扔进了垃圾桶，以前是习惯性地放在车库门口，陈奶奶也习惯了车库门口总是有一些废纸盒，她很有灵犀地整理好。

我每天来来回回地经过，他们每天早早晚晚地坐着，无数过日子也就这样经过他们，也经过我。他们曾经也像我这样终日来回奔波在生活的路上，穿过无数个日子，去编织属于自己的人生。而今，他们老了，那些被他们编织的日子有的已交给了子女，交由他们继续去编织，剩下的则变成了一张网，裹住了他们的身体，使挺拔的身躯变得伛偻，使光滑的皮肤变成沟壑，使茂密的青丝斑白稀疏，使清澈的眼神变得浑浊，使许多的愿望都敛息息翼，虽说已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可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他们所希望的晚年吗？

经过垃圾桶时，一个老爷爷正在里面翻着，旁边站着一个老奶奶，都拿着一个大包装袋子，我望着他们，平日里捡垃圾的老人一班一班的，但很少看到两口子同时出动的，望着他们的身影，忽然想到了相濡以沫这个词儿，也许，他们并不需要捡垃圾换来的收入，他们需要的是捡垃圾这份工作！

上次看到一个捡垃圾的老爷爷，是在中午，热辣辣的太阳照着，他骑着一辆二八的黑色自行车，自行车的后座上摆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前篓子里放着黑色的塑料袋，戴着一顶鸭舌帽，穿着一件白衬衫，左手臂上闪闪发光的一块手表让我不禁回头多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在垃圾桶旁停了下来，双脚蹬地，斜着身子伸头向垃圾桶里看了一眼，也许没看到需要的东西吧，又蹬车走了。我第一次看到穿戴这么齐整的老人，如果不是刚才那一幕，绝对不会想到他是收垃圾的。那时我忽然想到捡垃圾跟废品回收一样是个很正常的职业，为什么一提到捡垃圾的，就会有一种很说不出来的感觉呢？

忽然想到，当自己老了，退休了，又该如何度过那些时光？习惯了在安排好了的日子里按部就班，其实是习惯了被安排的生活，我们曾那么奋力拼搏去争取被写进某个程序里，而后，那个程序已经不需要我们了，失去了被安排的位置，我们恍若被丢弃的螺丝钉，怎样让自己重新融入这个社会，重新找到存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