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寡妇,一个处在食物链底端的群体

凌晨四点多,李婆子在一片黑暗和寒意中睁开双眼,尽管身体和意识都还很疲惫,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身下的土炕早已没了一丝热气,被子里像是放着一大块冰,寒气贴着皮肤游来走去,她只好蜷缩着双腿、用肩膀死死压住被角儿,只求尽可能笼住身体本身的热气。

窗外寒风呼啸,夹杂着几声忽远忽近的鸡鸣犬吠,也不知大雪停了没有。

听到狗叫声,李婆子不禁想起自己前些年一直养在身边的那条大黄狗,那真是个看家护院的好帮手,当初要不是为了去城里带孙子,说什么也不可能把它卖掉。

乡村寡妇,一个处在食物链底端的群体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愧疚和惋惜。

“咔嚓”一声,像是什么树枝被积雪压断了。院子里种着杏树,屋东头有棵榆树,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树枝被压断了。

最好是榆树,因为杏树是老李当年亲手种下的。

婚后第二年,因为一年多还没怀上孩子,村里渐渐就有了些不好听的言语,婆婆说杏树主多子,就让老李从老院挖了一棵种在自家院子里。

李婆子开始还不信,没想杏树种上的当年她就怀孕了,第二年生了个大胖小子,第三年一家三口就吃上了酸甜的杏子。她自然对杏树更有感情。

李婆子默默在心里算了一下,这棵杏树居然有三十年的树龄了,老李走了也有十五年了。

想想真是人不如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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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担心杏树被积雪压断,窗子刚透过一丝亮光,李婆子就忍着透骨的寒气起来了。她哆哆嗦嗦地穿着衣服,一不小心把放在炕沿儿边的小桌子掀翻了,上面乱七八糟的杂物落了一地。

李婆子嘴里说着不中用,一边扣着棉袄扣子一边跳下炕去捡地上的东西,线笸箩、鞋样儿、彩纸、相册……

相册掉在地上,正好翻到她和儿子一家的全家福,她忍不住扭亮电灯仔细看起来。

照片是在孙子百日宴上拍的。照片中,李婆子坐在椅子上抱着憨头憨脑的小孙子,儿子和儿媳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三个人都知足地笑着。

其实当时她并不怎么开心。她本来想在老家给孙子摆百日宴的,想让远近的亲邻都看看,她李婆子一个人不仅把儿子带大了,还给他娶了老婆,如今孙子都这么大了。

没想到,这个想法遭到了儿子、儿媳、亲家的一致反对,说什么小孩子不宜出远门,人脉都在城里回家办酒席太吃亏,没时间回去张罗怕她一个人搞不定……

李婆子真想问问:如果我连场宴席都张罗不好的话,我是怎么把儿子养大成人的?但她并没有真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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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去城里带孙子这段经历,李婆子又伤心又气愤。

去之前说得好好的:除了带孩子,其他什么都不用干;小敏(儿媳)性格很温柔,是个好相与的;实在在城里住不习惯的话,就送她回来。

舍下这么大个家跑去城里,结果哪哪都不顺心、事事都不如意。

李婆子不是没想到过婆媳矛盾,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婆媳两人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思想观念,可以说格格不入。

她们两人有矛盾,儿子难免要像块夹心饼干一样,哄了东边哄西边,最后总是她不忍心看儿子为难,舍下老脸去委屈求和。

其实儿媳也不是一无是处,就凭她能不嫌弃她们孤儿寡母,愿意嫁给儿子这一点,她就不是个爱慕虚荣、贪图富贵的人。

可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是儿子足够优秀,儿媳又怎么可能看上他?何况儿子结婚,她也是花光所有积蓄、又借了不少钱尽自己最大能力付了彩礼的。

别别扭扭地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多,李婆子也渐渐明白了,她和儿媳之间不仅仅是婆媳矛盾那么简单,更是老妇人和小妇人之间的矛盾,是老公死了很多年的寡妇和新婚妇人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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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想,孙子上幼儿园后,她便毅然决然又回到了老家。

唉,一晃又是两三年的光景了。这期间儿子一家只过年的时候回来过两次,儿媳表现倒还好,就是孙子差不多把她忘光了,和她一点儿也不亲近。

李婆子气得直怨儿子,说孙子和他一样没良心,自己一个人当爹又当妈地把他带大,也没见他和自己多亲。

儿子当时笑笑没说话,大年三十年夜饭喝醉了才哭着说:妈,我不是和你不亲啊,但每次一想到你是那么不容易才把我养大的,我就觉得愧疚,我就心疼得喘不上气来。

好好的年夜饭就这么毁了。李婆子理解也不理解儿子的这番话,她知道儿子心里苦,可她心里的苦呢?难道自己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他养大,养错了吗?

老李死的那年,儿子才十岁,她也不过才三十五,还算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年龄,但为了不让儿子受委屈,也为了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她从来没想过再嫁的事。

这世上,再没有比一个寡妇领着一个儿子独自生活,更累更苦的事了。

乡村寡妇,一个处在食物链底端的群体

生活的累和苦还能拼命受着,心里的累和苦又有谁能懂呢?

寡妇门前是非多。白天无论活计多么难,都没人肯、也没人敢伸手帮她一把,夜晚偶有无赖半夜来敲窗,她害怕得全身发抖,心里又充满着隐隐的渴望。没人知道她是怎样煎熬着度过那些漫漫长夜的。

这样想着,李婆子只觉得两眼发黑、头也跟着眩晕起来,赶紧丢下相册往屋外走去。

大雪封门,她使劲推了三次才把门打开一条缝,她侧身钻出去走到杏树下仔细打量,没有被压断的树枝,许是榆树枝,也许是自己听错了。不论怎样,不是杏树被压断就好。

她找来扫帚,努力拍打杏树上的积雪,雪顺着领口落进衣服里,凉得她直打颤,但她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呦,李婆子,你这一大早扫树上的雪干啥?”

邻居王老哥提着水桶走出屋子,看样子正准备去井边汲水。李婆子随便应和一声,再没和他搭话。

虽然现在这个年纪再没人说她的闲话了,可多年的寡妇生涯让她养成了一个习惯,不轻易和异性搭个话。

乡村寡妇,一个处在食物链底端的群体

又想起老李刚没那几年,每次听到有人管她叫李婆子,她都觉得别扭、难堪、生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现在真是老太婆咯。

拍完雪后,李婆子去柴禾棚抱了一小捆秸秆开始生火、做饭、烧炕。土灶和火炕好几年没翻新烟道有些堵了,每次生火屋里都会浓烟滚滚,呛得人涕泪横流、咳嗽不断。

李婆子一边咳嗽一边琢磨,来年春天找谁帮我把这火灶和土炕翻新一下呢?

想着想着又跑了神,想到她和老李盖这个房子时一起搭新炕时的情景,那时老李还不是老李,她也不是李婆子,两人年轻气盛还因为意见不统一大吵了一架。

“最近怎么老是想到你呢?难道我这是要去见你了吗?”李婆子自言自语地说道。

对于去“见”老李这事,她有点儿害怕又有点儿期待。

老李走了二十来年了,可她始终记得关于他的很多小事。其实老李生前也算不上特别合格的丈夫,可他毕竟是她这一辈子唯一的男人。

咕噜噜,锅里的水开了,李婆子决定不想了,快活地做起了老李生前最爱吃的素面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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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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