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喀什百年老茶馆

一到喀什下火车，走在街上就能感觉到浓浓异域风情。这里是维吾尔人最集中的地方，老城区高高的城墙，著名吾斯塘博依路，可通往小广场边上艾提尕尔清真寺，面对它左侧走进去就是“百年老茶馆”。所有遇到的驴友和青年旅舍老板都会建议去那里品茶，体验当地人生活情趣。既如此当然不能错过。第二天中午寻迹而来，怀着点小兴奋爬上二楼。除楼梯进口处，整个大厅铺着地毯就像农村那种大炕，坐满当地人和游客。里面烟雾缭绕、人声鼎沸，大厅中间空地上有人在跳舞，通往外面长长露台，乐手、鼓手以及唱曲人都在卖力演唱。我要了一份老酸奶、两种甜食和一碗羊肉汤。脱掉鞋，一位老者招呼我坐到里面贴墙位置，我和他寒暄后却发现无法交流，因为他不会汉语。地毯上各种食物残渣和茶渍、油渍看上去黑乎乎的。羊肉汤是装在一个很大搪瓷缸里面，表面因搪瓷剥落而斑驳，被明火烧灼从底部向上蔓延留下暗黄色痕迹，傾身下視，汤里只有一块带骨羊肉且泛着油腥。那两块不同小蛋糕味道很不错，酸奶要大量加糖才能盖住酸味。

一会儿，中间空地上来了个瘦小女人，一副汉人面孔，穿着长筒靴，装束更像蒙古人。她脸上涂着有些吓人的浓妆，表情夸张，翩翩起舞，边跳边对茶客叽里呱啦说着什么。似乎有点小权威，各种指手画脚显示她的存在。我旁边憨厚的老兄让我吃他的囊，我也把自己食物让他吃，他微笑委婉拒绝。

因为是围成圈坐，大家互相对看就成了理所当然。内地来的游客刚进来都会一脸兴奋，当地人三五一堆儿喝茶聊天，他们把囊掰碎放入茶中浸泡，让我想起西安羊肉泡馍。我和每一个眼光相遇的维族人点头微笑。

盘腿坐久了，腿有些发麻。右侧木楼梯还是上上下下、人来人往，呦呵声、聊天声和弦子、手鼓、过山车般翻滚的唱曲声混合交融在一起，楼下烤肉青烟从露台飘向室内，烤包子摊前密密麻麻围满人群，等候新出锅的包子。

我终于起身离开老茶馆。虽然已经下午五点，但太阳大的就像内地中午，晃得睁不开眼睛。回到住地冲了个澡就开始睡午觉，睡到七点多又回到老茶馆。这次要了一壶茶，在门口摊上买了三个烤包子，开始晚餐。茶上来了，托盘里放着七八颗核桃大小橙黄色冰糖。茶的颜色和红茶相近，但看不到茶叶，只有如芝麻般的颗粒沉淀在壶底，喝起来味道不重，加了冰糖后口感更好一些。因为大厅人少又热，我把阵地从室内搬到露台，不知不觉喝下两壶。三人演唱组也到我旁边坐下，对着大街开始一波一波地演唱。有十几个维族老汉全部集中过来，坐在他们身后形成一个阵容。我注意到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茶客，而是店家招揽顾客的噱头，因为他们只有一壶颜色很浅的茶在彼此间传递，杯子也不够，而是交互使用。他们彼此很亲密，并不忌讳多人使用同一器皿。主乐手待遇好一些，单独有一碗加冰的粉色色酒。他边喝边擦着满头大汗。酒见底后，旁边老哥很自然把自己喝剩的茶跟倒在冰上摇晃一会儿，乐手完全不介意端起来继续喝，另外一人手上自卷瘪瘪的那种烟屁，已经烧到了几乎捏不住程度，乐手麻利地抢过来孟嘬一口才迅速扔掉！

我一边看表演，一边看楼下因听到乐声而驻足的人群，一边吃着坚硬如石的烤包子，一边喝着热热的茶。奇怪！这么久竟没有想去厕所的欲望。

太阳光线终于在晚上十点半开始变弱，建筑染上一层金边，街上人群越来越多，但茶馆生意可以用惨淡来形容。中午那种热闹和生机勃勃已不见踪影， 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两拨客人都集中在露台，大厅里空无一人。

我离开茶馆走回住地，洗了澡，突然感觉身上发冷，肚子不适，一阵恶心从胸腔袭来。赶紧躺下打算睡觉，可谁知眼睁睁毫无困意，辗转反侧到夜里三点多，依旧无法入睡。全身开始燥热，羊肉烤包子味道从嗓子里涌出。我试图阻止呕吐使劲忍者，但意识终究拗不过生理，在最后一刻我翻身下床飞奔厕所，天哪！再晚一秒就完了。场面何等悲壮！呕吐的酸涩味道加上如钢花喷溅般的水泻，还有肚子里阵阵的绞痛，真有点痛不欲生的感觉。此后又发生了两次。整夜一分钟没睡。

原打算20号早晨起来乘火车返回库车，然后找人拼车走最美独库公路，也就是217国道，全长五百多公里，从库车到独山子，既玩了风景也顺道回到乌鲁木齐。人算不如天算！生活和现实就是这样不完美，也刻意和你过不去，我的美好计划随着天昏地暗又拉又吐而戛然终止。为了不出大问题，权衡再三只好忍痛割爱，立刻买好21号从喀什飞北京的机票。我知道南疆旅程已经结束。我安慰自己还有下次……

突然间生病让我好生奇怪。早晨起来拖着病体询问了当地汉人，原来老茶馆的茶是当地人用来刮肠子的饮品，严格地说那根本不是我们通常意义上的茶叶，它的形状是硬颗粒，喝着感觉不到强烈， 但它却能让你整夜无眠，还能帮你排空肠道。真是柔中带刚，杀你于无形！

我在旅舍不吃不喝躺了一天。

还有些小秘密需要剧透一下，那就是茶馆提供给游客的价格和当地维族人是不一样的，价目表最便宜的茶差不多30块钱一壶，而当地人只要3块钱。茶的进价据说也只有几块钱，否则当地人根本消费不起。一般体力工作者平均月工资只有一两千块钱。让他们花几十块钱去喝一壶茶显然是不现实的。

我在想，为什么喝茶前没有人告诉我会又拉又吐！否则坚决不尝试。这倒好，喝茶的后果让后面行程瞬间崩盘。即便诸多不舍，也还是不敢再继续走下去。命要紧！

喀什古城的人文景色很值得看，但老茶馆的茶你还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