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之洲（阿丙）

在河之洲｜张丙辰【荐读荐转】

原创 河南思客 河南思客 今天

总第1864期

　　在三门峡召开的“点亮天鹅城·文学的时代担当论坛暨河南思客第六届年会”，主要议程进行完毕，散会之前，好客的东道主又添加了一道“硬菜”：安排与会者到三门峡城乡一体化示范区黄河生态廊道建设工地采风。为了让大家了解更多、收获更大，主办方还专门邀请示范区熟悉情况的于主任陪同讲解。

　　冬日的阳光驱散了晨雾，大巴车穿过曲折回环的滩区道路，驶入正在建设中的项目工地。主办方扼要介绍了开发黄河生态廊道的意义、前景和项目进度，让大家对所处的方位有个大致了解。

　　三门峡大坝距此约20公里，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就是大坝上游蓄起的河面。澄平如镜，波光粼粼，完全没有印象中黄河的咆哮翻卷奔腾之势。三门峡黄河水利工程的重大意义就是实现了黄河安澜，不仅有效控制了千年水患，同时也为黄河中游生态改善创造了条件。

　　我们沿着新建的步道前行，松木质地的步道和护栏连为一体，约有几千米长，走在上边感觉有一种很舒适的弹性。河岸成群的野鸭、黑水鸡和白鹭在浅水处嬉戏，见到游人走近，并不惧怕，反倒卖力地表演起来。时而潜入水中，时而飞掠水面，平静的水面便荡起层层涟漪。但这些美丽的精灵已经引不起我们的兴致，因为有约在先，我们的重点在下一站，高贵优雅的天鹅已在不远处的河湾里期待着我们的造访。

　　作家们沿着石径登上塬顶，一亭巍然，遍览无余，这是俯瞰大河的制高点。旷野的风已经带有凛冽的寒气，满眼是彩色的风葫芦在飞速旋转，给荒塬增添了很多喜感。俯看大河，温润如玉。来时的红色公路如一条彩带在河滩上飘舞，又像是专门为黄河谱写的一曲五线谱。不远处，一座新落成的多孔石拱桥连接了两端的河汊，大型施工机械和载重汽车频繁地从桥上驶过。

　　平静的黄河，简直不像黄河。但惟有此时，她才像一位优雅、沉静、慈爱的母亲，才能看到令人动容的母性光辉。在兰州城中，在小浪底库区，在郑州花园口，我都见到过《黄河母亲》的巨型雕像。一样的花岗岩材质，一样的哺育幼儿主题。虽然作者不一，但造型大同小异，都是以祥和、慈爱为特征的。但作为过来人，我知道这样慈祥的母亲只是理想，不是印象。因为我们多少次见识过她的性情暴戾，领教过她的喜怒无常。

　　感谢历史翻过悲痛的一页，黄河母亲恢复了正名真身，再现原本的温柔形象。多难故国穿越历史的风雨，走进了国富民强的新时代。我忽然明白，即使是一位慈爱的母亲，尽管她有善良的天性，她也有穷家难当的艰难，也有遍体鳞伤的苦痛，也会因饱受欺凌而变得举止癫狂。

　　于主任温文尔雅，举止得体，谈吐儒雅，不仅对开发区的情况了如指掌，而且描述准确，表达生动，赢得了大家的一致赞誉。他开始向大家介绍天鹅湾的地理位置和天鹅栖息的情况，并告诉大家关于“鸿鹄”的常识：鸿，指的是大雁；鹄，就是高贵的天鹅。天鹅以水生植物的根茎为主要食物，大河冰封的时候需要人工投饲。但为了保持天鹅的野性和体态，每天投喂食物有严格限制，所以三门峡天鹅湾的天鹅禁止游人投食，已经用护网把游客和水面隔开了。

　　这是何等壮美的景观啊！我应该承认，这里天鹅的种群数量惊人，完全超乎我的想象。我此前游览过全国不少的天鹅栖息地，前年还专门和几个亲友自驾游，到天山南麓的巴音布鲁克天鹅湖参观，那一次已经让我眼界大开。但与今天的盛况相比，巴音布鲁克还是逊色了很多。白茫茫一片，足有上万只天鹅在这山岭前的河湾里聚集。这满湖满眼的高贵精灵啊，让我一时间竟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怎么去取舍、去欣赏、去拍摄了！盯着一只细看，似乎难舍得这浩壮气势；放眼去观全貌，却总觉得笼统和抽象。隔着隔离网，天鹅如同湖面上浮动的颗颗明珠。洁白如天使，优雅若精灵，脖子高高挺着，顾盼生姿。时而振翅鼓翼，洒落的水珠折射出太阳的毫光；时而曲颈入水，弯成一道美丽的弧形。当她们不紧不慢在湖面上游弋时，分明是尊贵的女王信马由缰，巡视着自己圣洁的领地。

　　天鹅，是我心目中一尘不染、毫无瑕疵的精灵！无论在任何环境之下与她相遇，总是那么高贵，那么优雅，永远和低俗无关。无论其身段、气质、造型和仪态，随便取一种姿势，堪称经典，具有极高的美学意义。

　　我的朋友走了过来。他们两口子十指紧扣，如影随形。一年多来，我已经十分熟悉并感动着他们这样的行走方式。因为气温和个人体质的原因，女士用白色的羽绒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刚刚走出航天舱的宇航员。这是值得赞美的一对神仙眷侣！一年的死去活来,一年的不离不弃，在爱情的坚定信念支撑下，这位女士战胜恶疾，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以惊人的意志重归健康。那位诸艺兼擅的书法名家奔波各地，延医寻药，心力交瘁，大半年时间完全累得脱了人形。这是何等的生命强度！这是怎样的至爱深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们手牵着手，隔着护网，追逐着镜头里的拍摄对象，想拍一张更为理想的天鹅照片。我不动声色，把他们的身影摄入镜头：他们自己不也是万丈红尘中高雅脱俗的一对天鹅吗？

　　大巴车离开天鹅湾，一位领导突然提问：“天鹅的天敌是什么？”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是“癞蛤蟆”。大家一片轰笑，笑我快嘴快舌。其实，我并非故作机智，而是实在想不出天鹅这么高贵的生灵怎么还可能有天敌？因为美丽和高贵，往往具有与生俱来的威慑力。大美无言，不怒自威，能让邪恶收敛，让侵害止步，让所有的卑鄙自惭形秽。

　　霜风凄紧，寒林萧索。近处浅滩里，一丛丛芦苇在风中摇曳。天鹅湾其实是一块水草丰茂的黄河湿地。而湿地，几千年前就是我们祖先的梦幻家园。“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写的就是湿地故事，情景交融，这是何等美妙的爱情伊甸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秦风》中第一首缥缈之作，写得那么情意婉转，百读不厌，同样也是写湿地的恋人情思。

　　河之洲、湿地、天鹅湾，自古及今，水草丰美之处历来就是天鹅的栖居地，就是爱情的庇护所，盛产文明、高贵和优雅。想到近几年三门峡在文化宣传上声名大振，我似乎理清了其间的源流关系：河之洲这块宝地，真的是文化的富矿、创作的沃土，蕴藏着无限的生机和活力。（本文配图摄影均为《河南思客》现场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