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大叔助听器电池用尽，接收器吹吹接着用，曾独自修百米石堰

探访伊河支流沟峪现状，记录真实乡村生活，这天来到的是栾川县潭头镇的垢峪。

路边牌子上写的是“垢峪”二字，究竟是山谷叫垢峪，还是村子叫垢峪，不得而知。沟口有一位身穿红马甲的大姐，坐在工棚里，例行公事收缴打火机，避免通过人员携带火种进山。问起来村子为什么叫这样一个名字，大姐有些尴尬的笑了：不知道。

山谷行进十几里，豫西常见的传统土墙瓦房，倒是有十几座，基本都是没有院墙，房门锁闭，屋边桃花、梨花争艳盛开，却无人欣赏。

网络搜索了一番才知道，垢峪村是一个整体搬迁村，全村10个居民组，207户，786口人现今都已经整体离开山谷，搬到了位于潭头镇的移民新村。沟里保留的住所，应该是为村民回来种地时休息而保留。

山谷最深处，公路尽头，树林里拴着几头白牛，证实这儿还有人居住。四下观看，河谷对岸的竹林里面，隐约有几座房子，偶尔还有几声公鸡的啼鸣。

转过竹林，是一间用木杆捆扎而成的简易牛棚，旁边竟然还有一间草房。沿伊河行走3个多月以来，土墙瓦房见过的不少，而保存完整的草房，已属罕见。正要往前走，竹林里猛然窜出来一只黑狗，如果不是绳链拴着，恐怕已经扑到身上。

黑狗很安静，不像有主人在的那些村子，还没走近就已经汪汪乱叫，而这条黑狗一直静悄悄的，直到距离大树两三米远的时候，才猛地从大树后面扑出来，发出几声低低的呜鸣。

在农村，有句老话叫：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乱叫。与挡道的黑狗对峙了几秒，我们还是选择原路返回，在一条十几里不见人烟的山沟里，要是真的被狗咬了，那可真是有苦无处申诉了。

好在村子下方200米远的田地里，有一位老人，拿一捆铁丝，不知道在做什么。一边走一边喊，大叔却始终专心致志扯着手里的铁丝，并不理睬我们。一直走到地头，大叔才觉察到有人过来，停下手中的活：“哖【方言：你们】哪儿来的？”

看到说话，大叔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耳机，塞进耳朵里，告诉我们：“我今年71了，原来是这边耳朵听不见，镇暂【现在】俩耳朵都听不见了。哖跟我说话，得离我近一点，跟嚷我一样，才能多少听见一点儿……”

事实上，就算爬到大叔耳朵上说话，他也没听见，一个劲的问：“你说啥呀？”

大叔意识到似乎是自己的助听器出了问题，从口袋里拿出来助听接收器，拍了拍，放在嘴边用力吹了几下。

“考尼捏，这电池真不耐，还没使唤几年呢，可就不中了。”

接过大叔的接收器，表面有些黏黏的，扣开电池盖子，发现里面的电池已经软憋漏液了。

大叔说沟里已经没几个人了，也没有人到街上【指潭头镇】去，电池早就不耐用了，也没法换。

“你看见没有？这地边上，这道堰都是我垒的，惹【ra，人家】都搬走了，我在家喂欧【ou，方言：牛】，种地，我不搬出去。从年轻时候开始，就垒堰，垒垒涨大水刮刮，它刮刮了我重垒。嘿嘿，我也没有别的事……”

大叔告诉作者，身后的大石头都是这样放在肩上，一块块背起来，垒砌到地边，这条堰足有近百米长，大叔因此累伤了肩膀，导致听力受损。

“出力老是大，我这个胳膊背过来，俩手能捞【拉】住，那只手就不行，累伤了，背不过来。这是原来村里架电，电工在俺家住着，剩了一点电线，我说镇多年了也不拿走，问呢，惹【ra】说不要了，送我了。现在老了，背石头背不动了，我想着给电线解解，扎个篱笆，不叫畜牲往地里头去……”

大叔听不见我们说话，却自顾自地说说笑笑，也许是太久没有人陪他说话，不仅坦白交代了了“贪墨”的电线，还表演背后勾手的绝技。

“我都不弄了，走，去俺家串串吧？我就在坡那边洼里住，家里条件老瞎么，两三间破烂土瓦房……”大叔说着，往前走着，还回头问了一句：“哖开车来的吧？我想着咱这儿镇靠山，走着，哖走不行。”

听大叔说话的意思，他如果想出一趟山，就是需要徒步走出去了，十几里路，步行怎么也得两个小时以上吧。

喂牛的树林下，一个20来岁的男子和头上扎着两个朝天辫的女孩，正在比赛用石头砸牛角，不管谁砸中了，两人都发出爽朗的笑声。

“哎呀，打死哖俩来，再quo【打不出来这个字，砸的意思】我欧【ou，牛】。”大叔吆喝了一声，那男孩顶了一句：“就是quo，你咋着？quo死你了？”而朝天辫女孩却躲在树后，小声对男孩说：“你赶紧藏起来，他拿有照相机……”

大叔当然听不见男孩的顶嘴，回头有些忿忿的对作者说：“这是俩信球【方言：智力有缺陷】，你别看那样，通是会偷东西呢，我鸡窝里鸡蛋都叫他偷跑好几回。”

本来大叔好意邀请到他家里去的，不料下起了雨，指指天上，再指指山沟外面，大叔明白了：“啊，想下雨嘞，那哖走吧，下大喽不好走。再来去咱家歇歇啊，我就在那儿住的，竹园后头那洼里头……”

不知道大叔姓什么，也不知道大叔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这个村子一共遇到四个人，大叔听不见，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太，再有就是被大叔称“信球”的两个年轻人。如果明天不下雨，就买几节电池，给他送过去吧，至少能听见鸡鸣狗叫也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