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的学校

合校并点以后，一些学校就荒芜了。

以前用无数双手抚摸过的光溜溜的大铁门早已锈迹斑斑，而那口能传出悠悠钟声的生铁钟也早就缄默了，上面落满了黑白相间的鸟屎。

屋顶上的瓦楞缝里长了荒草，在斜阳里瑟瑟发抖。

同时发抖的还有老槐树的树叶，在屋顶上和荒草应和着，似乎在诉说一个时代的悲哀。

院子里荒草萋萋，一些鸟雀在草丛间觅食，要是孩子们在这样的草丛里玩耍得多么高兴？只是，他们要是真的来了，就要被老师带着拔除荒草了，哪里还能寻到荒草中的乐趣呢？

屋内墙壁早已经斑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红字还是那么红着，只不过落了一层灰尘，就有点不再耀眼了。灰尘积攒在课桌上，上面有鸟雀的爪子印儿，而这些毫无章法的爪子印儿却具有很好的美感，让那些美术家们自惭形秽。课桌虽已陈旧，但上面可是留过很多孩子的体温，还让很多孩子的皮肤亲吻过的，甚至留下了孩子们刻意留下的痕迹。用小刀刻了“我爱你。”用圆珠笔写了“我是你爹！”如此等等，赫然印着那个时代禁止流行的私密话语。

凳子东倒西歪，有的还残缺不全。不知道那时的孩子们是怎么坐着这些凳子的，就是做了三条腿甚至两条腿的凳子也是充满乐趣的，上课一歪一扭的，老师还不能说，要是老师训斥，就可以说是凳子的缘故。老师不能修凳子，也不能配全了凳子残缺的腿。

墙角有老鼠洞，旁边有老鼠屎。

而清扫工具一律被老鼠啃得只剩下一点残缺的枝枝叉叉，任由岁月消磨。

黑板上留下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粉笔道道儿，或许是一些孩子临走的时候要在黑板上发泄一通吧，或许是一些粉笔头无用了吧，就要在黑板上留下最后的一笔，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奉献了吧，或许有些人认为黑板没用了吧，就要肆意画画道道儿，毕竟画些道道儿能让人心里好受些。

如果仔细辨认，会在粉笔道道儿底下发现几个字，分明是“永别了，XXX”

到底是永别还是暂时离开，没人给出解释，或许孩子们不喜欢永别，就用粉笔道道儿遮盖了永别，就好像用言不由衷的话掩盖眼泪一样，只是让人心里烦乱，也更见虚情假意的客套和强迫的习惯。

孩子们上课屡屡张望的窗户已经没有了玻璃，只剩下窗户框。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在上课的时候看过窗户外面的蓝天，也不知道有多少孩子想从窗户里跳出去，走了捷径。而真的有孩子从窗户跳出去就会遭到老师的训诫，而不算什么伟大的创举了。窗户玻璃冬天可以挡风，夏天就要开放了，不然只会隔热。但玻璃是易碎的东西，学生在教室的时候，关窗户开窗户都很小心，不会轻易打碎玻璃，要是打碎了就得自己赔偿。可是，平时视如珍宝的玻璃在学校荒废的时候就弃之如敝屣了。或许是风雨的杰作，或许是调皮学生的所为，但不管怎样，易碎的东西总是难免破碎，何况还是曾经禁锢人的东西呢？

后院荒草更多，曾经嬉戏捉迷藏的地方已经成了鸟雀的乐园。《十五从军征》中有一句诗写道：“兔从狗洞入，雉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家中尚且如此，就更别提荒废的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