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新冠疫情仍在继续，而关于新冠肺炎患者的康复问题成为亟待探寻的问题。1月9日，《柳叶刀》（The Lancet）在线发表最新研究，旨在评估COVID-19患者的长期结局。

在发文当日下午15:00，健康界有幸邀请到本文的作者武汉市金银潭医院黄朝林教授、中国医学科学院王健伟教授和中日友好医院曹彬教授三位专家做客健康界直播间，对这项研究进行深入解读。本次直播引发了众多医学同仁的关注，5万多人次在线观看，三位教授的详细解读向国内医学同仁传递了COVID-19最新研究成果，同时在线解答了疫情的焦点问题。

01 黄朝林教授：COVID-19患者发病6个月后的主要症状

在论文精粹解读环节，黄朝林教授系统介绍本项研究的经过和主要结果。该研究对金银潭医院2020年1月7日至5月29日期间出院的2469例新冠患者进行调查，在2020年6月16日至9月3日期间经过2个多月的时间完成了集中随访。最终1733例出院患者到院完成了随访，中位随访时间为发病后6个月。

黄朝林教授解读研究过程

该研究对于患者的持续症状、运动能力、生活质量、肺功能、肺部影像以及肺外脏器的功能进行了全面系统的评价。研究主要发现：

（1）2469例出院患者中，33例患者出院后死亡，全因死亡率为1.3%，死亡原因主要与既往基础疾病相关。

（2）76%的患者在发病后6个月仍有至少一个症状，最常见的症状主要是疲劳或肌肉无力（63%），其次是睡眠障碍（26%）。尽管自报有症状的比例较高，但98%患者日常活动不受影响。

（3）23%的患者报告有焦虑或抑郁，在急性期病情更重的患者和女性患者中更常见。

（4）23%的患者运动能力未达到正常预计值的下限，急性期病情更重的患者异常比例更高，代表运动能力更差。

（5）急性期住院时病情更严重的患者在随访时肺功能更差，遗留肺部病灶更多；随访时肺部影像学主要表现是磨玻璃影和不规则条索影，急性期的实变影近乎完全吸收。

（6）与急性期相比，中和抗体的水平在随访时下降超过一半（降低了52.5%）。

（7）住院时肾功能正常的患者中有13%（107/822）在随访时出现肾功能异常。

（8）急性期病情越重的患者存在躯体和心理问题的风险越高，更应该在出院后得到医疗照护。

研究对象入选流程（摘自 Lancet）

02 王健伟教授：重症COVID-19住院患者康复后抗体变化特征

王健伟教授重点对抗体随访结果进行分析，他指出，SARS-CoV-2感染后，机体产生抗体以对抗病毒的感染。季节性冠状病毒感染后诱导的抗体可能持续1-2年，而SARS-CoV感染后两年仍可以检测特异性中和抗体，在MERS-CoV患者发病后15个月仍可以检测到特异性IgG和中和抗体。但重症COVID-19患者康复后，其抗体动态变化情况及其持续时间尚不清楚。

王健伟教授解读抗体随访研究

本研究中收集了参与LOTUS China试验的94名患者的出院前及发病后6个月的配对血浆样本进行抗体分析。研究发现，与出院时相比，中和抗体阳性率（96.2％vs. 58.5％）和中位数滴度（19.0 vs 10.0）均显著降低。与急性期相比，N-、RBD-和S-IgM以及N-、RBD-和S-IgA血清阳性率与出院时相比显著降低（所有P <0.001），RBD-IgG血清阳性率轻度下降（P=0.039），但是，N-IgG和S-IgG抗体的血清阳性率没有明显的变化（P>0.05）。至发病后6个月随访时，N-IgG、S-IgG和RBD-IgG抗体的血清阳性率均超过90％。

随后进一步评估了血清抗体水平的动态变化，N-、RBD-、S-IgM，N-、RBD-、S-IgA，N-、RBD-、S-IgG抗体水平和中和抗体滴度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衰减，抗体滴度均明显降低。但是，在N-，RBD-和S-IgG中观察到了抗体反应的异质性反应。与出院时相比，6个月随访时N-，RBD-和S-IgG抗体滴度增加了> 20％的人数分别为7（7.4％），10（10.6％）和20（21.3％），而抗体滴度下降了> 20％的个体分别为76（80.9％），64（68.1％），28（29.8％）。

王健伟教授特别强调，在解读本项研究的数据时，需要注意本研究存在一些局限性，如样本量比较小，只有94例配对样本，还需要扩大样本进行研究；纳入抗体分析的研究对象均为重症患者，没有纳入轻症、中症患者和无症状感染者，未来的研究需要纳入不同临床表型的感染者。此外，在体液免疫和细胞免疫等获得性免疫中，何种免疫反应在抗病毒免疫中起决定作用？在体液免疫反应中，除中和抗体是否存在其他免疫保护机制？抗体水平需要达到多高才能提供保护，目前还不清楚。因此，患者体内中和抗体降低后是否存在再次感染的风险？感染后多长时间会发生再次感染？这些问题尚需要进一步的研究。

03 曹彬教授：本研究对COVID-19出院患者意义重大

曹彬教授在直播间重点阐述本项研究的重要意义，本研究旨在评估新冠康复患者这一群体目前的健康状况如何，阐明住院期间不同疾病严重程度的患者远期预后之间是否具有差异。对于本文报道的数据，大家在解读的时候应该慎重。对于曾经感染新冠的住院患者，除了受到病毒感染的影响之外，还有各种基础疾病，在住院期间接受多种治疗。当然，即使是未感染新冠的人群中，也存在一定比例的有症状人群，所以这些症状受影响的因素是多方面的，而不仅仅是一个新冠病毒，期待这些问题能在将来的研究中得到更加全面的解答。

曹彬教授阐述研究意义

曹彬教授指出，该研究首次系统、全面评估了COVID-19出院患者发病后6个月（中位随访时间）的远期预后，评估内容涵盖症状、运动能力、生活质量、肺脏以及肺外脏器功能，明确了住院期间不同疾病严重程度的COVID-19患者远期预后以及相关危险因素，并明确解答除了肺的康复之外，对肺外脏器康复的相关问题也进行科学研究。

曹彬教授指出，目前国际疫情严峻，国内也出现多点散发病例，本项研究的发布也能够给医护人员一些借鉴作用，在对新冠患者进行医疗照顾时，就要考虑到新冠患者可能在出院后中远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不良反应，以及对于一些重要器官的保护方面应做得更加细致，以减少对患者远期功能的影响。

04 直播间在线答疑

健康界：新冠病毒患者出院后存在呼吸、肾损伤、凝血等问题，应该如何优化新冠肺炎患者出院前的康复计划？康复效果应从哪几方面进行评估？

黄朝林教授：通过1000多份的问卷调查以及6分钟步行实验，包括血常规、肾功能、随机血糖等检测发现，虽然部分患者具有一些持续症状，但评估得出，这对于他们日常生活而言，实际上影响是极小的。从科学的角度来讲，针对极少数具有合并症如心血管疾病的患者，的确是要考虑其康复计划，包括呼吸功能的恢复、躯体功能的恢复以及心理功能的恢复。而大部分患者在后期可能是不需要特殊康复的，做好呼吸功能、躯体功能以及心理功能的早期康复，推测这些患者随着时间的推移是可以没有任何症状的，也不会存在日常生活能力和社会参与能力障碍。

健康界：本研究入选了2020年1月7日至5月29日期间自武汉市金银潭医院出院的1733例患者，中位年龄在57岁，患者年龄是否会影响远期结局？研究过程中是否发现一些影响患者远期结局的因素？

曹彬教授：在本项研究关于多因素分析的结果已经表明，除了焦虑、抑郁未见与年龄的关联之外，其他几个我们进行主要分析的结局指标都和年龄有直接关系。我们发现，年龄每增加10岁，肺弥散功能障碍、疲劳或者肌无力的风险分别增加27%、17%，而CT评分的变化比例[（急性期CT评分-随访期CT评分）/急性期CT评分*100]降低4%，意味着肺部残留异常影像恢复越慢。对于焦虑抑郁，我们未发现年龄与其风险有统计学意义的关联。

健康界：即使纳入的人群未患新冠，也会存在一些后遗症症状。本研究是否考虑再进行一些基线或者相关因素的对比研究，以辨别这些持续症状与新冠肺炎的相关性？

曹彬教授：在该研究设计阶段，我们选择在患者发病半年的时间节点进行了一次面对面的问诊和详细调查，重点是综合评估出院后的新冠肺炎患者这一群体远期的健康状况如何，同时探究住院期间疾病严重程度与远期预后的关系以及预后相关危险因素。本研究未纳入同时期住院的非新冠肺炎患者或者非新冠社区居民作为对照人群，所以，现阶段很难回答恢复期症状多大程度上直接归因于新冠肺炎。我们期待在未来的研究中得到解答。

对于基线对比研究，由于当时新冠疫情紧急，患者群体较复杂，多数患者患病前肺功能、血糖和肾功能等数据无法获得，开展这一对比有难度。

健康界：根据目前这项研究观察到的影响，能否对新冠患者的医疗救治提供一些建议？

王健伟教授：2020年到至今，我们一直非常关注这些病例的预后情况，希望能够尽快并且充分了解新冠发病机制、临床进展和危险因素，从而更好地降低病死率，更好地帮助患者康复。在这其中，免疫学研究是非常重要的。

同时我们也注意到，有一些重症患者综合的抗体，在随访的时候水平降低或者转阴，而在轻症患者中可能也存在不同的表现，所以也需要比较重症、轻症和隐性感染者的抗体变化规律，从而对临床治疗提供更多的借鉴和参考。

曹彬教授：我们不能将新冠病毒感染单纯当作急性病。通过目前中远期预后的分析判断，对于急性病毒感染之后对机体的慢性影响需要特别重视，且不应只局限肺功能康复，而应拓展诊疗思维，诸如血栓预防、心脏和中枢神经功能康复也需要关注，同时也需要有更多的科学研究去揭示背后的发生机制。

黄朝林教授：通过本项研究发现，对于新冠患者而言，即使未经特殊的康复手段，但经过治疗达到出院标准，其远期效果仍是可观的。所以大家无需产生过多恐慌情绪，遵守我国各地的防控措施，正确看待这项疾病，平时增强防范意识，新冠肺炎是完全可以被战胜的。

三位专家在线答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