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庆元党禁开始,谈谈南宋宁宗朝“宰相”韩侂胄的专权之路

导读

所谓庆元党禁,无疑就是一场党争。不过此次党争与以往党争都不同,它上升到了学派的高度。以前的两党或者几党相争,仅仅局限于政见。而以韩侂胄为首的反道学派,针对政敌以思想价值上的攻击,否定其学术、道义。不仅如此,韩党表面上说是斥“伪学(道学)逆党”,但实际上重的只是所谓“逆党”,如其所谓“伪学”名单,有三分之一的人和道学压根没关系。


庆元党禁,对于道学派等韩党政敌来说是一次大清洗,而对于韩党来说无疑是一次大丰收。通过此次党争,韩侂胄一跃成为权相,也算是报了之前赵汝愚不与其节度使的仇。

成为权相的主观原因

任何一个权相都应该有着不小的野心,韩侂胄亦是如此。不过刚开始,韩侂胄还是个“老实人”,为什么?他只想要个节度使。而当时的宰相赵汝愚在拥立宁宗时,曾允诺韩侂胄与其节度使。然而,事成之后,他却道“爪牙之臣才可论功行赏”,而“外戚、宗室之臣”则不可。而之后,赵汝愚还将同是宗室的功臣赵彦逾外放,韩侂胄更感赵汝愚过河拆桥。

不光如此,赵汝愚还有点看不上韩侂胄,曾以“他又有什么功”拒绝韩侂胄的升迁。如此种种,韩侂胄对于以赵汝愚为首的道学派更是记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韩侂胄的野心早有,不过是被赵汝愚等激发出来的。为什么他打击“伪学逆党”这么不遗余力?恨得太深,野心太大。


而在通往权相的道路上,野心大只是必要条件,并不意味着一定能成功。总的来说,韩侂胄控制朝政的方法有两种——假借御笔与控制台谏。

御笔,就是内批。本来是帝王的专属,其特点是可以避开一切繁杂的受阻的程序,直接下令。没有中书拟议,更没有什么台谏来阻挠。然而,御笔这一优势却往往容易被权臣利用。徽宗一朝,御笔几乎成了蔡京的专属物。误国误民的后果,可想而知。黄度曾察觉到韩侂胄的专权苗头,准备弹劾他,却不料韩侂胄以御笔夺了官职。对此他曾进言:

祖宗以来,人主虽独断于上,但天下事必经中书,未有直以御笔裁处的。崇宁、大观御笔可为深戒。近来台谏官与封驳官屡有更易,中书无所参预,御笔渐多,实骇观听!

不过纵使有着这个前车之鉴,也有不少忠直的大臣加以劝阻,宁宗还是不管不顾,一上位就开始用御笔。罢免留正,正是出于此。


话又说回来,这和韩侂胄有什么关系呢?其实,在开禧元年七月以前,韩侂胄并没有什么实际职务,不过是有着不少接近皇帝的机会。韩侂胄是外戚,而赵汝愚是宗室,古来皇帝总以为宗室的威胁较外戚要大,皇帝自然偏好作为外戚的韩侂胄。

其次,韩侂胄以宣押入内(知合门事),“获联肺腑,久侍禁密”、“召见无时,终不能远”,换句话说就是皇帝想要召见他就可以召见他。而另一方的赵汝愚却没有这种特权,孝宗朝更是命令宰相不能与君王私下接触。在这种情况下,韩侂胄极尽己之所能,将御笔收入囊中。慢慢地,宁宗“每事询访,觊有俾补”,其对韩侂胄的倚重可想而知。

需要注意的是,韩侂胄是个武官,士大夫的政治之事其实他不是很懂。真正把他带上道——罢免政敌的是刘弼,刘弼是对赵汝愚渐生不满后投靠韩侂胄的,他曾给韩侂胄献计,“惟有用台谏尔”、“御笔批出是也”。从此,韩侂胄开始以私密启,宁宗御笔,来提拔自己的台谏。而这一步,显然是赵汝愚所忽略的。

对于台谏官的选择,韩侂胄也是煞费苦心,非知名人士不选(其实也不全是),如何澹等人。可笑的是,韩侂胄强调“台谏公论不可不听”,他本人却不秉承此原则,反以“风旨”秉承。但是,在韩侂胄的忽悠下,宁宗竟然还以为台谏就是“公事公办”。

与此同时,韩侂胄还效仿秦桧,所谓台谏也会兼任经筵官一职,反倒是不兼任经筵官的仅有两人。而台谏往往利用经筵官于内易见到皇帝的优势,打听皇帝动向,与韩侂胄通风报信。


举个例子,王德谦是当时宁宗面前的大红人,御笔之事也有他的一杯羹,韩侂胄想要专权就必须出去这个隐形炸弹。由此,有了如下的记载:

侂胄知上之信用王德谦也,阳与之为义兄弟,相得欢甚。一日谓德谦曰: “哥哥有大勋劳,宜建节钺。” ……何澹时为中丞,侂胄密谕之曰:“德谦苦要节钺,上重违之,已草制。中丞宜卷班以出。” 翌日廷播,何悉如所。

于是乎,王德谦就这么被抓住口舌,被韩侂胄控制的台谏弹劾,韩侂胄也正是因此彻底掌控御笔。

此后,韩侂胄还将党羽插进了封驳官里。慢慢地,封驳机构也被韩侂胄收入囊中。对内,韩侂胄可以利用御笔输出自己的意志;对外,韩侂胄的政策不会被驳斥。若是有人反对,韩侂胄可以利用台谏将其弹劾,实在不行的就用御笔。

成为权相的客观原因

要说韩侂胄还真就权倾朝野,无所不能了?那倒不至于,因为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政策,都可以被一个人反驳,那就是宋宁宗。然而,这个皇帝实在是暗弱无能。

在庆元党禁期间,宋宁宗几乎没有什么自己的见解,甚至可以说是一言不发。韩侂胄说什么,几乎就是什么。对权臣唯唯诺诺,这一特点尤其体现在台谏上。

老实来说,宋宁宗是个“虚心”的人,他不会有“帝王一怒,伏尸百万”的时候。大臣们进谏,他倒也能听得进去,可是单就这点被韩侂胄给抓住了。宋宁宗不是个傻子,他也曾意识到庆元党禁的危害性,然而台谏的攻势还是让他屈服。


他常说,“台谏者,公论自出,心尝畏之。”为何他后来就听台谏的话,而不听其他大臣的诤言?因为这是“祖宗之法”,不可轻易打破。本来台谏的出现,就是要让非党派人士清正之人去监督大臣的行为。然而,在宁宗初期,台谏完全就是韩侂胄控制朝政、掌握“公道”的工具。

而韩侂胄更是摸清了宁宗的特点,时时劝谏他“台谏为公论,不可不听”。所以,很多官员被弹劾或是要复职的时候,宁宗几乎都被所谓“公论”说服。陈傅良是宁宗昔日的老师,在党禁期间也被打压。一天,宁宗突然想起这位“旧学官”来,“陈某今何在?却是好人!”可韩侂胄却说道,“台谏曾论其心术不正,恐不是好人。”宁宗马上说:“心术不正,便不是好人了!”于是乎,陈傅良的复官之路就这么结束了。宁宗之庸可见一斑。

张溥曾说,“构既无良,桧尤凶丑,君臣鱼水。”如果说绍兴之政是高宗与秦桧一同造就的话,庆元、嘉泰之政完全就是韩侂胄的独角戏。宁宗实在没有什么自己的主见,正如起居舍人所言:

待罪史官,分立柱下,今逾两月,每睹陛下尊居座,延见群臣,奏篇无虑累牍,前席或至移时,陛下霁色温颜,兼听广览,虽靡厌倦,而圣志谦抑,深自退托。未尝有所咨访,有所质问,多唯唯默默而容受之。进言者不得极其谏,秉笔者无所载其美。已事而退,皆若有不自得之意。

如此看来,宁宗更像是一个“局外人”或者说是“观众”,他坐在高位上,单看着底下大臣做一场报告会。偶有争执,就当是其中的高潮。

宁宗有一个优点,就是再怎么样都很尊重士大夫,无论大臣有多少话,费多长时间,他都会认认真真地听完,这一点很有其祖父孝宗的风范。然而,他的缺点也很明显,就是没啥意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听完“长篇累牍”的进言后,宁宗的反应就跟台下的观众突然被抽到台上做演讲一样。“端拱沉默”,这似乎就是他上朝时的状态。

如此暗弱,如果这时有一个强势的大臣左右,他定是会言听计从,而这个人恰好就是韩侂胄。在这种情况下,韩侂胄权势更盛,很多大臣都依附于他。一次,宁宗率群臣朝见太皇太后吴氏,半路上百官听到韩侂胄来了,转身就去给韩侂胄行礼,竟然把宁宗给晾在一边了,场面极其尴尬。


于是,“政事皆不由己出”,“君子之脉既削,小人之势遂成”。没有宁宗的暗弱无能,韩侂胄是万不能成为权臣的。

结语

事实上,韩侂胄在开禧元年七月以前,并未担任什么实际职务,更别提宰相了。直到开禧元年七月,由宰相陈自强提议,宁宗才下令韩侂胄为平章军国事。

先说说陈自强是谁,陈自强原来是韩侂胄的老师,学生发迹后转投于其门下。之后,陈自强演变成韩侂胄的心腹,没过几年就当上了宰相。不用说,陈自强的提议是有韩侂胄的参与的。而且在恢复大计上,陈自强尤其显得言听计从:

侂胄曰:兵当用,自强亦曰:当用;侂胄曰:事可行,自强亦曰:可行。每对客言:自强受恩深,只得从顺。

再说说平章军国事,这一官职在宋朝并非常制,权力可大可小,然而韩侂胄当的这个“平章军国事”,可以说是“宰相之上的宰相”。宁宗允许韩侂胄独班奏事,位列宰相之上。另外,他还可以独身进对。依宋视朝制,皇帝可能会在朝后留下一个或几个人单独议论。而韩侂胄自然不肯放弃这个机会,每每退朝,独身进对常有。因此,皇帝的决策往往会被韩侂胄左右。


再加上御笔与台谏,开禧初年的韩侂胄能不是权相?然而,韩侂胄的下场却不是很好,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而源头自是那场错误的北伐。有人说韩侂胄为了巩固权力而执意开战,也有人说韩侂胄也不乏爱国之心。《宋史》将其列为奸臣,多数史学家也对他嗤之以鼻,认为他是个实打实的小人。没错,韩侂胄在成为权相的道路上着实是不择手段,干了许多“奸臣”之事。但也不至于一概否定,韩侂胄到底是不是奸臣,其实没必要争论。

说到底,韩侂胄所行政事影响的是南宋一国。就开禧北伐而言,韩侂胄做好了一切思想准备,却未能做好军事准备。韩侂胄没能领导南宋北伐成功,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客观原因,但是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定不是一个好的“将领”。


欢迎关注,下一篇笔者将继续说说开禧北伐那些事。

参考文献:《南宋行暮:宋光宗宋宁宗的时代》、《从宣押入内到独班奏事:南宋韩侂胄的专权之路》、《韩侂胄与开禧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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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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