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失踪的国王”为何委身停车场？

历史学家一直认为，1485年理查三世死后，尸体被扔进了附近的一条河流。直到2012年，考古学家在一个停车场发掘时，才找到了理查三世的遗骸。插图：LEBRECHT HISTORY, BRIDGEMAN IMAGES

撰文：ERIN BLAKEMORE

当你把一个出了名的暴君、一个钟情王室的女人和一个停车场放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对电影制片人而言，这些是再好不过的大片素材了。2012年，考古学家在英国莱斯特一停车场内发现了英国国王理查三世的遗骸。电影《失踪的国王》就是根据这一真实事件改编的。

这位国王的尸骨是如何被人丢弃遗忘了几个世纪？又是如何重见天日的？我们一起回顾一下理查三世的生死故事。看看找寻他尸骨时，又发生了什么故事。

谁是理查三世？

金雀花王朝统治了英格兰300多年，到理查三世而告终。1485年，32岁的理查三世在玫瑰战争的最后一战——博斯沃思战役中阵亡，结束了他短短两年的统治生涯。他是最后一位战死沙场的英国国王，但几个世纪以来，比起他戏剧性的死亡，人们更感兴趣的是这位君主活着时的轶事——部分原因是威廉·莎士比亚在他的戏剧《理查三世》中将这位注定要失败的国王塑造成一个贪权的暴君。

1890年的一幅插画设想了405年前的理查三世在博斯沃思战役中倒下的一幕。他的对手是后来的亨利七世——在理查三世死后，他夺取了王位，成为都铎王朝的第一位君主。图源：LOOK AND LEARN, BRIDGEMAN IMAGES

理查三世是英王爱德华四世的弟弟。1483年，爱德华四世去世，理查三世宣称自己的侄子——前国王年仅13岁的儿子爱德华五世为私生子，废黜了他自任国王。理查三世把侄子爱德华五世和10岁的约克公爵“什鲁斯伯里的理查”（Richard of Shrewsbury）关在伦敦塔里。人们普遍认为，为了保住自己的王位，理查三世谋杀了两位王子。

理查三世很快就面临着爱德华四世支持者发动的叛乱，接着都铎家族也站出来反抗他。理查三世在博斯沃思一战殒命，也标志着他的家族——约克家族在玫瑰战争中彻底败亡。

王室疑云

起初，理查三世被葬在莱斯特的格雷夫里亚尔教堂，离他战死之地约12英里远。历史学家长期以来一直认为，当1530年代亨利八世大规模关闭修道院时，格雷夫利亚尔所在的修道院也被解散，理查三世的的尸骨被挖了出来，并扔进了附近的索尔河。

几个世纪以来，理查三世的声誉大体上被莎士比亚的同名悲剧盖棺定论了。但仍有一群自称“理查人”（Ricardians）的历史爱好者渴望拯救他的声望，并找到这位他们所敬重国王的安葬地。

考古学家马修·莫里斯站在发现遗骸的土坑里。这次发掘工作的目的是找到理查三世国王的遗骸。历史爱好者群体“理查人”对这位国王死后名声遭到污蔑提出异议，并资助了这项挖掘工作。摄影：DARREN STAPLES, REUTERS/REDUX

寻找理查三世

现在轮到菲利帕·兰利登场了。兰利是一位忠实的“理查人”，正在写一部关于这位厄运缠身的国王的剧本。2004年，兰利参观了格雷夫里亚斯教堂的旧址。这座昔日修道院的最北部区域已经成了一个社会服务中心的停车场。但当兰利踏进停车场时，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2013年，她告诉《卫报》：“我突然觉得自己走在理查三世的坟墓上。我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一年后，她回到这座停车场，看到其中一个停车位被涂上了字母R。原本这个字母表示“保留车位” （Reserved），但兰利把它视为“天启”——理查三世的首字母也是R。

兰利找到了莱斯特大学的考古学家，鼓励他们对这个地方展开调查。她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理查三世协会表示，过去也有其他人与莱斯特的官员接触，并建议进行挖掘工作。但直到2005年理查三世的直系后裔被发现后，这项工作才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具可行性——一旦发现遗骸，理论上就能使用后代的DNA来确认其身份了。

莱斯特大学的考古学家并不确定，发掘格雷夫里亚尔教堂的旧址能否找到理查三世的遗骸，激起他们兴趣的是挖掘工作有望让他们更了解这座早已被拆除的修道院。此外，兰利也是推动发掘的一个积极因素，她为这个项目众筹了不少资金。

2013年2月，莱斯特大学考古学讲师乔·阿普尔比证实，几个月前在莱斯特发现的遗骸属于国王理查三世。专家通过DNA证据、土壤分析和牙齿测试确认了遗骸主人。摄影：ANDREW COWIE, AFP/GETTY IMAGES

2012年8月，挖掘工作正式开工。短短几小时内，情况就明朗了——考古学家在这里找到了人类遗骸。令人惊讶的是，兰利的预感成真了：其中一具遗骸的脊柱弯曲，这与已知的理查三世脊柱侧弯的信息一致，遗骸上还有战斗造成的创伤痕迹。之后，研究团队进行了严格的调查。2013年2月，该团队宣布，他们已经确定这具几乎完整的骨骼是理查三世的骨骼。随后，发表在《自然》杂志上的一篇论文给出结论，“压倒性”的证据表明这些骨骼属于这位争议不断的国王。

入土为安

2015年，理查三世的故事圆满落幕，他的遗骸也被重新安葬在街对面的莱斯特大教堂。追悼会上，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读了一首英国桂冠诗人卡罗尔·安·达菲的诗，纺织艺术家杰奎·宾斯专门制作了棺罩，学者约翰·阿什当-希尔甚至还设计了一顶王冠——正是他找到了被确认为理查三世后裔的那位加拿大女子，通过她的DNA确认了这位“失踪的”国王的身份。

尽管这部电影给兰利和挖掘团队带来了更多的赞誉，并赢得了多个奖项，但它所讲述的故事却让考古学家们大为不满。2022年底，《失踪的国王》在英国上映后，莱斯特大学召开了一次新闻发布会，表示影片中的表述与事实不符——特别是片中将莱斯特大学的考古学家描述成了处处阻挠兰利的反派。

一位大学发言人表示，这部电影对该项目的描述“与实际情况相去甚远”。“我们在整个项目中与菲利帕·兰利保持密切合作，她并没有受到大学的排挤。”发言人称。虽然莱斯特大学承认兰利是“挖掘理查三世决定背后的积极驱动者”，但否认大学工作人员对她进行了阻挠。

至于兰利本人，她坚称：“我们从来都不曾认为这是个不可能实现的疯狂梦想。”这个梦想让“理查人”和考古学家一起，从一个不起眼的停车场开始，完成了一次王室葬礼。如今，这位“失踪的国王”曾经的安息之地已不再是一个停车场。这里成为了一个游客中心，民众可以透过地面的玻璃一窥国王曾经的坟墓，一窥数百年来关于寻找理查三世遗骸的传奇故事。

(译者：幸运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