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在之声」第十四章 有意识与无意识的观察


第十四章 有意识与无意识的观察


心理学家由细心的自我观察,对自己可以有所了解,要说明这件事并不困难,但我如何让读者能够具体的明了,人如何了解他人的内在活动呢?在门外汉看起来,似乎并不困难,但实际却并不单纯。要想用文字来加以描述,几乎更为困难,因为这不是文字所能掌握的。我打算把了解他人内在情况的过程分为三个步骤来说明;当然,我知道这是很人为化的,.要把活生生的心理活动套入这种模式,自然很不得当。

就以这种人为化的区分来说,第一阶段是从有意识的(或潜在的有意识的)直觉转入心理学者无意识的心中。第二阶段是无意识中对观察到的数据加以消化。第三阶段则是从潜意识中消化过的数据又浮升到意识层面,形成了一种描述或概念模式。关于第二阶段,我们几乎无话可说,只能说我们无法直接接近它,而且它是我们最感兴趣的一部分。另外的两个阶段则比较容易接近。意识的直觉何时潜入潜意识,又何时从潜意识中浮升上来,都是我们不能断言的。除了时间之外,关于这个过程的其它方面,我们也所知甚少。

整个的这个过程,只有一部分可以置于我们的考察之下。溜入潜意识的领域,在那里的消化活动;以及重新返回意识领域,就好像通过山洞。在山洞的两端都有明暗不同的程度,我们能不能把山洞的两端看清楚,要以光线而定。

第一阶段开始于意识的光亮之中。让我们想一想日常心理分析的情况。患者说话或是沉默,而伴随着他的语言或沉默的还有“表情”的知识。我们看到他的表情和动作,而这些都明明白白表示出他的思想与情感。这些是补充数据,帮助了分析者在第二个阶段所进行的潜意识的消化作用。

但这就是全部的数据吗?如果我们回忆一下心理分析的过程,我们会觉得有些东西没有计算在内,而且是重要的,甚至有决定性的东西。这种感觉是对的。事实上,我们不可能把心理的认识过程分成那么断然的三个阶段。但分析者呈现的数据一定比他在分析治疗前后所察觉的更广泛,更复杂。分析者在意识中所察觉的、所领会的可能只是他在事后回顾时所选用的一些数据。他有意识的回忆提供他的数据只是他实际运用数据的一部分。换句话说,分析者所察觉到的数据只是他用于下判断的资料的一部分。我们对他人人格的领会并不拘限于我们有意识的直觉。

一个人的内在生活,不能从心理学目前所掌握的特征完全阅读出来。当然,这个话并无新奇之处。被分析者的潜意识心灵才是决定性的东西,而分析者则要以自己潜意识的心灵为感官,来跟被分析者相遇。这个话说起来容易,但要实际做到却相当困难。在心理分析学来说,掌握这种直觉并不困难,但要了解它的意含和性质,却不容易。

现在我们把理论的思考放到一边,以日常生活中偶发的事实作例子,来加以说明。任何例子都可以,这是俯拾即是的。有一个患者告诉我,他前一天跟他的女朋友大吵一架(他跟这个女孩已经有相当时期的性关系)开始的时候,他们谈到女孩子的健康;她最近觉得身体虚弱。她曾经说过她怕得肺病;她体重太轻,必须长肉。我这位年青的患者,却并不觉得需要;他从美感的观点加以反对。可是,我为什么突然感觉到他们的争吵无意识中是跟孩子有关呢?那年青人的话中没有一个地方给我这个指示。现在回顾起来,我察觉到这个念头必然是从一年半以前,这个患者跟我讲的话中产生。比那更早两年以前,他的女友怀孕,而由于这个男人的急切肯求,他们把胎儿打下来。打胎的建议,那女孩并没有表示强烈的反对,也忍受了那次的手术,而那次的手术,由于特别环境的关系,可以说是痛苦的折磨,那个女孩都忍受下去。此后,她很少提到这件事,只是偶而顺便说一两句。而我这个患者一年半以来也几乎很少讲到这件事。

是不是“长肉”这两个字使我想起了他们以前的事呢?不然,为什么我会感到他们吵架的背后意义?我无法说明。我把他们的故事像留声机一样,反复的说了好几遍,仍旧看不出关键。这个故事的意义,一定是自己用某种方式透露了出来。那个女孩的恐惧说起来是有道理的,但是,在这有道理的理由之下必然秘密的传递了一些什么。那年青人必然在她的言辞中,察觉到一种秘密的谴责——在那声音中必然让他感到女孩为她的损失而痛苦,她所失去的永远无法补偿。我自己的潜意识心灵这时却成为一种感官,抓住了他们争吵的秘密含义,而这个含义却是争吵的两方都没有意识到的。知道了固然好,但是这还不够。我的潜意识心灵必然是通过某些讯号才能察觉到隐藏的含义。这个例子可以说是“记忆隐蔵症”吧(cryptomnesia),在我意识中不再记得的事情却为我找了他们争吵的背后含义。

让我们再举一个例子。这个例子只比前一个略微复杂一些,而它所寓含的症结则相当类似,但并没有往日的记忆为助。有一个年青的女孩在心理分析过程中,表示对结婚有特殊的恐惧。任何想接近她的男人她都加以拒绝,任何结婚或性交的机会她都逃避。她的理由总是说她害怕生产。她深信自己熬不过产痛,会死于生产,只要想到生孩子,她就恐惧吓倒。她也知道千千万万的女人都渡过了生产的痛苦,同时医学的发达也大量减少了危险。但她又说,她自己的情况却是不确定的。

她把自己这种恐惧说过了好几次,而我也像任何细心的观察者一样听着,却找不出她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义,它的起源又是什么。但是,我为什么突然想到她必然是在恐惧她不能生孩子,任何男人跟她都不会快乐呢?当然我没有把这个念头讲出来,而静待以后的资料证明。我记不起以前的谈话中有任何足以暗示这个念头的数据。女孩子的话从没有透露她有不能生孩子的恐惧,为什么我突然会有这种察觉呢?我终于了解到,那是由于我感到她有长期的手淫习惯,她的恐惧就是由此而来。但我怎么知道她有这种习惯呢?她从来没有说过。或者说,我从不记得,说得更正确一些,是我没有可以追踪的记忆。然而,在她的语言字里行间,在她的动作,手势或什么地方,必然有透露出来的地方。

在这里,我们面临到一连串的问题。这个念头绝不是无中生有,它一定是由什么东西引起的。我们已经好几次谈过她的这种恐惧,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才产生这个念头?我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进行?这个念头是以什么为基础?但是,我们把问题的重点强调在这一方面,不是有所偏失吗?我们岂不是更应当这样推想——我的念头所赖以为基础的因素,到这时为止我都未曾掌握;推到最后,它必然是以某种知觉的为基础。在这种情况下,心理上的知识必然是以某些无名的印象产生。由这里,我们又回到了原先的话题,那就是我们所运用的知觉材料的性质。我认为,如果想发现何以能够了解他人潜意识的过程,必须以这里为起步。康德说,认识起于经验;我们必须补充道,经验起于知觉,凡我们知觉中没有的,智性中就不可能产生。在认识论上,这种理论固然为真,在心理学上亦然。心理学家要想领会他人心中的潜意识过程,必然先有某些知觉的存在。

心理资料不是有固定系统的。当然,最先我们总是有相当份量的有意识数据,这是由听、看、触觉与嗅觉捕捉到的。除此以外,还有一些是我们无意识观察到的。我们可以这样说,无意识的知觉比有意识的知觉范围更广,在心理了解上,它的重要性远比有意识的视听等知觉要大。当然,无意识的观察也是透过感官察觉的,但察觉的过程却是“前意识的”(preconcious),或无意识的。我们察觉到他人言、行、动作与表情的特征,却没有留意,或说没有去注意。我们不必回想就记得他人衣服的颜色、式样;我们记得其他微细的地方:某种气味,握手时的感觉,是温暖还是滑湿,是粗糙还是细腻;他的眼神——所有这些,我们都不是有意识的察觉,然而,它们却会影响我们对人的印象。最细微的举动都伴随着思想历程;脸部或手部肌肉的搐动,眼睛的神情与转动,都像语言一样对我们说话。一个眼神,一点个人的特征,身体的动作,呼吸的特点,这些都告诉了我们什么。意识底层的行动与冲动都会送出信号,传到日常生活的语言、姿态与行动中。

别人会把一系列的“神经动力性的”(neurodynamic)刺激传给我们,我们虽然留意到它们,却没有意识到,但它们却都助成了我们所得的印象。某些动作的意义我们是知道的,但并没有意识到。虽然没有意识,我们却还是知道了。除了我们明白知道的某些特征之外,每个人都另有一些我们没有明由意识到的特征:例如,他的音调,音色,音高,说话的韵律,而这些都是我们未作有意观察的。在他的声音中,有着某种变化,顿挫,音腔,轻重,这些是那么细微,以致不会到达我们有意识观察的领域;我们没有注意,但它们却留了下来。这种在有意识观察的领域中不占地位的东西,往往却把人做了重要的透露。有时我们虽没有看到人,他的声音却把他向我们透露出来,那程度有时比看到他还正确,还广泛。“声音”比“语言”更能表露一个人。苏格拉底曾说,“说话吧,以便我能看到(了解)你。”

语言——我这里所指的不止是言词的语言,也包括无言的声音,和眼晴与姿式的语言——原是一种本能的表达方式。人类发展到很后期,语言才单独独立,跟其他的沟通方式分开,而原先这些方式却是一个不分的整体。然而,虽然有了这种变化,它仍然保留着原始的功能,这可以见之于语调变化,音调等特点。有言词的语言恐怕是很后期才形成的,代替了姿态语言,而我认为英国固执已见的语言学家理査•佩吉爵士的话相当有道理——最早先的时候,舌头的运动是模仿身体的运动而产生语言的。即使只在表达实用目的的语言中,我们也可以听出一些表情的声音——尽管在意识中我们往往没有察觉。

除了声音的这些细微之处以外,还有嗅觉和触觉的细微之处,它们也没有进入我们的意识,但都共同构成了我们印象的整体。这些细微之处伴随着较粗较强的有意识知觉,就像伴随着一首旋律。在神经过敏的状态中,我们甚至能够有意识的察觉到音腔、眼神与姿态的细微变化,脸部肌肉的最细微动作;但这是例外。一般说来,到达我们意识领域的,只有那些最明显的部份,而我们在有意识的层面也就以这些为心理资料。其他的细微之处只是整个印象的一部份,它们不能单独的在我们的知觉中出现。这些无意识的知觉就像微小的感官刺激,必须加在一起或加以放大,才能进入我们的有意识知觉。那么,这些小小的刺激,必然都有助于感觉的形成。我们知道,科学家已经发明了一些工具,使这些自然的程序能够被我们察觉,否则我们便不会察觉到它们。在这里我特别要提一提抑制作用,因为这种作用大大的限制了我们察觉微细讯号的功能。

我们或许应当把这些心理资料跟另外一些加以区别——当然,这种区别是人为化的,只是为了说明上的方便而已。这些资料是无意识的,但无疑都是知觉的一部分,而我们的知识则是由知觉的整个构成。除了这种资料,另外一些无意识的资料,也帮助我们造成印象,但它们的正确性质只能猜测。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经由感觉而接受印象,但这些感觉超乎我们的意识。这些知觉在人类意识中没有地位,或者说,已经丧失了它们的地位。这件事我们可以由一些旁征侧引的事实来加以论证。我的意思特别是指人类以前可能具有的感觉沟通,而现在在我们的意识中则已丧失。蜜蜂的方向感觉,鸟类的空中航道感,昆虫皮肤的光线感,以及种种动物对于危险的本能认识都可以作为证据,证明有一些感觉功能是人类所无法比拟的。即使其他的感觉,人类的也比一般动物模糊,微弱和不确定。但从我们的这些感觉中,应该可以推测出,这些感觉原来是更敏锐的。狗的嗅觉就比我们的敏感得多,而它的重要性也比在人类的生活中大得多。

弗洛依德曾经说道,人由于直立的姿态,嗅觉的重要性逐渐大为降低。狗的嗅觉可以告诉它很多事情,而这些我们已经再不可得,由这里可以推论,人类的感官一定有许多已经退化。有些感觉已经退化成遗迹,因为运行得越来越少。当我们怀疑到某人有潜藏的不良动机时,我们不是说,“我闻到耗子味”(l smell a rat)吗?从这个话看起来,我们好像嗅觉动物一样;但这样说,绝非偶然。我认为我们还有许多这类的古老感觉,它们的渊源是史前时代的人类,但目前却已丧失了它们的重要性。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一些感觉,我们对它完全失去了意识,却仍旧有它们的效力,也就是说,它们能够向我们传达无意识的印象。从动物的知觉中——比如说,昆虫用以接受和传达感觉的方式——我们可以推测,在我们的潜意识中也可能存有类似的感觉。弗瑞希(K• Frisch)曾经描写道,蚂蚁可以用天线来传达讯号,而弗洛尔(Forel)和魏思曼(wismann)等人的研究也曾对这件事加以解释。我们可以确定的说,在动物的领域中有一些沟通的方式是我们所没有的,或者说,是我们已经丧失的,生物学家狄金纳(Degener)在研究单纯的动物社会时,曾经认为它们有一种心电感应的沟通法。在一大群单纯动物中,如果把某一种毛虫所发生的微小刺激传给一个个体,则全体都立刻惊动。弗洛依德也曾经指出有这种直接交通的可能性。在讨论大的昆虫团体的共同意志时,他曾经提到这种直接的精神沟通;他认为这是一种原始的、古老的沟通办法,后来由于物种的进化,被高等的沟通办法所取代。但他认为这种古老的办法仍旧遗留下来,而人类在某些情况之下,还会诉诸它们。

在这里我们就接触到心电感应的问题。所谓心电感应就是两个无意识的心灵之间的沟通;由于其它感官的不良状况,心电感应可能比较容易出现。这种心电感应的沟通并不是超感觉的,它只是使我们意识中已经生疏的感觉又活跃起来。这种感觉是把一些未曾进入我们意识界域的刺激信号加以运用,以补充或修正我们的正常感觉,因此,它造成了一种特殊的心理领会。两个人的无意识交谈并不是在真空中进行,它们的沟通很像低等动物社会中的情况。与其说它们是超感觉的,不如说它们是下层感觉的;这是说,它们是靠古始的、现在已被抛弃的感觉来传递消息的,这种现代人所不知道的感觉,在古始的有机物中必然扮着重要的角色,但现在看来,心电感应似乎完全不是知觉,但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在这里我们所谈的不是神秘的神圣力量,而只是一些古老的方法。这样说来,无意识的知觉超越了我们的感官所接受的知识之范围。我们有耳朵,可是我们并不只用耳朵来听,我们有眼睛,可是并不只用它们来看。也许这些感官比我们已知的感官更迅速,比后期发展的感官能更迅速的把消息传到潜意识中。再者,这种秘密的传达主要是属于本能领域的,因此,可说是本能沟通而不是思想沟通。常用的感官在不能运用的时候,这些不用的感官就敏锐起来,发挥了它们长久被遗忘的作用。眼睛看不见的人,触觉会逐渐灵敏,便是一个例子。

承认心中感应的存在,把它视为心理现象之一,并不意谓着,要用它们来替代其他高等的能力。同时,我们也不必因为有些细微的地方尚未得到解释,就假定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有些过程的因果关系,我们还不明白,但也不必因此就以为它是魔术。我们对心电感还不能有恰当的解释,这无须讳言;但如果我们把它归诸于某种更大的未知因素,并不能使它更为清楚。当我们想喝一杯牛奶的时候,用不着买一头牛。心理学对未知的或所知甚少的感官之评价,使我们有一个正确的界限。

前面所说的是史前时期的知觉,现在我们要提一提相反的一面。文明的进展导致某些感觉的消失,又使另外一些特殊化和分歧化。概括来说,文明的发展减低了知觉的重要性,使它不再成为个体生活中唯一的精神领域。文明进化的目标是要把知觉减至最低量,而把智性的活动领域扩大。随着文明的进展,知觉越来越被贬低到人类所轻视的行为中,这些行为是智性现象的初步阶段,我们对于感官所提供的资料越来越不信任,便是一个例子。文明的进展使得感官印象越来越微弱和迟钝,这可以跟老年的现象相比,随着年龄的增加,人的听觉与视觉都会越来越迟钝,整个人类的进化似乎也有这种倾向。

感官的迟钝跟长期的压抑似乎有关。“感觉”(sense)和“肉欲”(sensuality),不仅在语言中有连带的关系,而且在内涵中也有关连。从这一点,可以使我们对心理过程有所了解,感官的快乐实际是由感官的紧张与松弛所引起,知觉——它的重要性随着文明的进展越来越受到知性过程(尤其是记忆)的限制——是跟基本本能的满足密切有关的。随着记忆的发达,它会取代逐渐衰退的知觉。我们可以说,感觉的强度和重要性的丧失,表示了人类活力的减低,因为它跟性本能的衰退有关。

对前面的话或许可以反驳道:文明的进步制造了大量的机器,而这些工具使我们的感官大为敏锐。通过望眼镜和显微镜,我们可以看到以前看不到的东西,通过其他的工具,我们可以听到以前听不到的声音。这是真的,但跟前面的话并不冲突。这些器具有些正好更正了文明所招致的罪恶,眼镜就是其中之一;至于其他的工具却往往跟人类的有机功能没有多大的关系。无疑,它们有很大的重要性,但我们也不能否认它们只是人为的方便工具,只能当做有机感官所提供的直接材料的可怜替代品。或许我们可以这样假定,记忆是对知觉的挑战,这种挑战随着文明日增,它使知觉变得比较不重要;但是它的目的在于使知觉所感受的东西重新出现。

让我们回到主要的论题。前面我们曾经用不同于现代生理学与心理学观点来看待知觉的特殊意义。从这个观点,我们曾经看出来心理的资料是多么变化多端,又多么分歧。可是,我们也知道要想把这些资料加以分别又是多么困难。心理资料的来源除了主要途径以外,还有一些小径,还有地下道和秘密通路。除了我们有意识的知觉以外,我们还由一些其他的感觉器官来接受知识材料;这些器官尽管在我们身体里,我们却不能说它是我们有意识的。我们可以像对待其他的器官一样来测验这些器官的功能。我们可以注意它们或忽视它们,聆听它们或充耳不闻。我们有一种自然的倾向,使我们不去注意它们。(我们潜意识和前意识的知觉功能,大部份是察觉到某些东西缺少了,察觉到某些东西不在某个地方。)把我们有意识的观察更为敏锐化当然是对的,当然是有用的,但,我们绝不因此忽视潜意识知觉。有些知觉虽然暂时是无意识的,我们却不应当因此排斥它。

心理分析者应当把无意识的知觉带到有意识的领域里。各人的不同当然会影响到他这方面的努力。实行的方法和敏感的程度因人而异,微小的刺激能否使人相信或接受与掌握,并不是每个人都一样的。因此我们应当注意别人给我们的第一个印象,而这种印象往往是不易察觉的,也往往被继起的印象所淹没。最初的印象无疑是重要的。最初的印象不一定是正确,可是它们常常以一种不甚正确的方式包涵了正确的领会。

这些讯号不能传达清楚的消息,它们不比现代化的路标,那样清清楚楚的注明了目标和距离,它们倒像古老的里程碑,上面的字迹已经被风化,难以辨认。我们的心灵领会中,.有许多空隙和错误,这些都是由于没有留意到潜意识的讯号。这些讯号可能已经模糊不清了,内容难以确定,然而仍旧能够补充有意识的知觉。在某些状况下,这些无意识的讯号本身就足以让我们辨认它的意义,或更正我们错会的意义。心理的观察在这里确实遇到许多不可衡量和难以捕捉的东西。这些因素都是做研究工作不应当忽略的。有些资料似乎是不可衡量的,若要把这些不可衡量的资料变成可以衡量的,我们就必须学习去领会无意识观察的意义。对于最细微的印象,要能像锡泊纸一样敏感。

事实上,我们心理上的印象是由有意识的和无意识的知觉融会而成。有意识的知觉可以说像是白天最后的余晖,其中盘附着一些其他东西,在它的后面又隐藏着一些东西,一些比白天的思想更深沉的东西。如果我们把无意识的消息丢到一旁,认为它不可靠,不确定,跟我们有意识的判断相冲突,则我们真的会很少被欺骗,但是,我们也很少会得到惊人的知识。一个心理学家要想掌握住无意识的心理过程,除了灵敏的头脑之外,灵敏的嗅觉也是必须的。

如果我们把心理的资料重新审査一遍,从最强烈的情感到极细微的部份都包括在内,则我们将会察觉,它们似乎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告诉我们别人的内在生活。当然,这并不是全无例外的,但事实上却是常例。我的意思是说,它们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向我们揭露他人心中隐藏的情感与意念。我们知道这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沟通,而且也是一种内在生活的经济功能,就是要把心理的内涵放出去。弗洛依德曾经说过,人不是生来保密的,“从我们所有的毛孔中都把自己流露出来。”这句话讲得是多么惊人。但我认为它还表示了另一重含义——在进化的早期,毛孔是唯一表露自己的器官。

在原始的时代,人类身体的最外层,也就是皮肤,很可能是最首要的工具,来表露人的内在。皮肤是最早的反映精神活动的器官。脸红或脸色发白到现在仍旧透露着我们的情感,出汗仍旧表示我们害怕。自我确实从毛孔中流露出来。但这句话需要一句下文。如果我们想到,潜意识中的东西会引起我们所有感官的反应,引起我们所有接受器官与领会器官的反应,我们将不难猜测出这个下文:他人的自我流露经由我们所有的毛孔被我们吸收。

「内在之声」第十四章 有意识与无意识的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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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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