粲然：清明，把历世的童话送给你

从前，有个很小的小孩，他生活在一个小岛上。

这个故事开始时，他的玩伴是只黄色、脏兮兮、屁股有个破洞的毛绒玩具狗。他俩一块玩水嬉闹，一起安营扎帐，分吃同一块热气腾腾的点心，在黑乎乎的夜里，小孩睁开眼，四周一片寂静。他喊：“球球？”就能摸到小狗杂毛丛生的脚掌、或是冷冰冰的鼻头。在荆棘丛生的时光里，他为了它奋勇成长。

有一天，小狗不着痕迹地消失了，像被狂风吹散的彩霞。

小孩去了所有能去的地方，上山下海，他扯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喊：“球——球，球——球，球——球……”最后连殷勤的山谷也懒得回应。在黑漆漆的夜里，小孩迷迷糊糊坐起身来，喊：“球球？”四周一片寂静，什么也没有。他独自坐了许久，又“咚”一声倒地睡着。

过了一段日子，小孩又长大了些，学会说些旁的话，“球球”之外的话。他决定去找海巫婆，把一切告诉她，请她帮忙。

在所有和岛屿有关的神话里，海巫婆的传说是最古老的那一个。据说，只有在暴风雨来临前夜，她才会从深海破水而出，栖居在浅滩或老树上，唱一首既玄妙又冗长的歌。海巫婆的法术深广无边，她能满足人们所有要求——当然，你得付出相应代价。在千百年前，小人鱼就曾经拿自己美丽的歌声，换得一双修长的人腿。

谈起海巫婆的交易，大人们私下都觉得她“手段狠辣，是最精明的生意人”，“可是”他们又做出谆谆善诱的样子，告诫孩子说：“记住吖，这世界上顶公平的事，就是一物换一物了。”和所有陷入怀念的人一样，这会，孩子愿意做的远不止这些。他愿意拿出所有珍爱之物，换回自己的小狗。

在一个雷电交加的黎明，当雨水像瀑布般倾泻入海的时刻，小孩收拾好自己最喜欢的玩具、零食和贝壳，挎着大包小包出发了。

孩子努力调整被风雨打得七零八落的步子，眯缝着眼睛，沿着沙滩朝前走。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当第三十三道闪电把阴霾重重的天空一分为二时，正好拐进一片榕树林。于是，在重重包围的风雨声中，在繁茂的榕树叶拦截出的短暂静谧里，一个犹如天籁般的歌声，从森林深处朝他飘来。

“海巫婆！”小孩抹了一把湿淋淋的脸，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

“是啊——就是我——总像悲风一样悲伤，又像瓢泼雨那样狂暴——来吧，来我身边。”歌声带着潮汐的引力，将小孩引入密林深处。

笼罩在海巫婆魔法中的树林，透着神秘悚人的气氛。平日里老成持重的榕树们，此刻，从根至须、甚至每一处枝叶都在颤动，它们紧紧盘住海岸边能抓到的一切东西，一点都不放松。那些在海浪与风暴中沉没或触礁的生物，都在树干之间露出灰白色的骸骨。小小孩哆嗦着双腿跨出的每一步路，一千年前，小人鱼都曾经这样走过。和着林外的风雨，他耳边的歌声更哀伤了。

现在，他来到林中一片黏糊糊的空地上，在满地乱爬的癞蛤蟆、水蛇和大青虫中间，海巫婆坐在那里，全身坑坑洼洼、锈迹斑斑。像根既老又旧，长年浸泡在水里的大树杈。

许多心怀所求的人，在这样的时候，都会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但孩子还太小，他只是振奋怦怦跳的心，努力站得笔直。

“奶奶。”他尽可能合乎礼仪地打着招呼，说。

“奶奶？”海巫婆嘎嘎嘎地笑起来，她说话的声音暗哑低沉，和美妙的歌声大相径庭。“我看起来又老又丑吗？”

“是吖。”孩子点点头，“可你的歌真美。”他诚心诚意地回答。

“是和小人鱼换的。那是笔好买卖。”海巫婆低头抚摸着一只癞蛤蟆，说：“即使过了一千年，这歌声还是成色十足。别的交易就没那么好的赚头了。你知道吗？”她抬起头，眼珠骨碌碌直转：“有许多女人，为了财富权利还有死心塌地的爱情，把她们的青春和美貌给了我。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们的东西都不经用，全是亏本买卖。”海巫婆砸吧着嘴，吞了口口水，说：“后来我就想，也许只有高贵且不灭的灵魂，才有昂贵的价值。小孩，你的灵魂让我瞅瞅？”

小孩不大清楚灵魂是什么，他怕海巫婆不肯和他做买卖，就惊惶起来。梗着脖子说：“灵魂，我没带来。不过我带了很多更有意思的东西！”他赶着把包裹一一打开，放在她面前。

海巫婆嘴边阴沉的笑意更浓了，她顺手抓起一只刚从泥土里冒出头来的大蜈蚣，拿它的腿当梳子，一下下梳着纠结干枯的头发。

“傻小孩。你得知道，你将会有更多、更新鲜的玩具，将会有很多错以为自己根本无法失去的人和物。可你的所遇、所见都会消失。像球球一样消失，像海一样滚滚流逝。”海巫婆摆弄着自己的头发，她显然都知道了。

“并不是全部的浪都在朝前赶，”虽然紧张得满手是汗，但孩子还是固执己见，“每天，我都遇到很多扑上岸的浪。它们走了很多路，却让自己留在一颗细沙的心里。”

“球球在我心里。”小孩把胸部拍得噼噼啪啪响，“在这里。”

“这样吖。”海巫婆轻描淡写地回答，“许多人和我做了买卖，回头又都后悔了。传来传去，都说我是个恶婆娘。纯粹造谣！我是个勤劳诚实的商人。我可不想让一个小小孩骂我是奸商。所以，人生的道理一定要和你说清楚。”她掉过脸去，透过老榕树的罅隙，看着外面的风雨，以及布满风雨的世界。

风雨如晦，在这临近海的树林里，听得到浊浪排空。

“小孩，”海巫婆沉默了一会，说：“你一定要知道，你的所有相遇和你，就像来而复往的倾盆大雨之于大地。”

但孩子听不懂这句话。

“球球！”他简短地回答：“我要球球！”

“好吧，既然你那么坚持——”海巫婆又骨碌骨碌地转起了她的眼珠，“我可以用魔法，把球球送回你身边。但是——”她顿了顿又说，“你要用你最可珍贵的东西来换。”

“你要什么呢？”小孩勇敢地问。

“记忆。”海巫婆唧唧咕咕地笑起来，“把你和球球的记忆给我吧。人老了，深海越来越冷。我可以把温暖的记忆变成不熄的火炉，这会是笔好买卖。”

“记忆？”小孩吃了一惊，他想了又想，说，“这样，我就会彻底忘记球球？”

“是吖。”海巫婆总结说，“可你会再度遇见它。这是一个冒险，也是一个选择。”

森林里安静下来，只听得见树叶沙沙响。海巫婆低声哼唱起一首玄妙又冗长的歌。这首歌，曾留连在千百年前那只美丽而忧伤的小人鱼唇齿之间。它和她是怎么分开的？像欢快奔来的倾盆大雨消无声息地离开大地。

小小孩思考着。但他考虑的时间并不长。你知道，孩子的心都是踊跃向前的。他们并不惧怕从头再来。

“行。”小孩说，“拿去吧。”

海巫婆止住歌声，她轻了轻喉咙，放下手中的蜈蚣——后者“倏”一声又钻回土里去了，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药罐子。“现在，让我们来煎这服富有魔力的药吧。”海巫婆从地上抓起几条小蛇，把它们打成结，用来擦洗罐子。然后，她打了个响指，枯枝堆就亮起了火，她把药罐放在火上，接着，她把自己的胸口抓破，让她的黑血滴到罐子里。药的蒸汽奇形怪状升到空中，看上去怪怕人的。每隔一会，海巫婆就加一点什么新东西到药罐里去。当药煮到滚烫的时候，有一个鳄鱼的哭声飘了出来。最后，药看起来是煎好了，它看上去像非常清亮的水。

海巫婆端起药罐子仔细端详，“喝下去这副药，你就会忘记球球了。但它会在你的体内持续发酵，让你和你的小狗再相遇。”

“给我吧。”小孩浑身颤抖着说。和所有孩子一样，他非常非常害怕喝药。而且，他记得小人鱼喝完药水后有多么痛苦。

“别怕，”海巫婆像完全洞悉他的想法一样，怪笑着说，“这药一点都不苦。它是副美妙的药。可是，现在它还没有完全煎好，还缺一样东西。”

“什么？”

“我也不知道，”海巫婆斜睨着小孩，说：“你得自己找。”

海巫婆把药罐子端到小孩的面前。就在这时，历时良久的瓢泼大雨恰到巅峰，林外风雨用千百倍的力量摇撼着大地。榕树们似乎就要抵挡不住风暴的侵袭，枝丫一齐发出充满惊恐的断裂声。时逢涨潮，有瀑布似的雨水助阵，涌上岸的波浪声势巨大。它们汇聚成涓涓细流，侵入这个密林。

小孩端着滚烫的药罐。要是在家里，他会把身子拧成一股麻绳，喊：“不喝不喝，最讨厌药！”可现在不行了。

他想起自己那只黄色、脏兮兮、屁股有个破洞的毛绒玩具狗。这样的风雨天，它在哪里？马上就要彻底忘记它了。孩子还不大知道痛苦是什么，但这样想着，他的眼里就充满泪水。可一想起：一块玩水嬉闹，一起安营扎帐，分吃同一块热气腾腾的点心，在黑乎乎的夜里，只要喊：“球球？”就能摸到小狗杂毛丛生的脚掌、或是冷冰冰的鼻头……想起即将重逢，孩子就咧开嘴哈哈哈地笑出声来。

他的泪映着他的笑，像珍珠一样，一滴滴掉进药罐子里。药水发出“叮叮叮”的脆响，变成碧绿色的。

“留恋和期待，这就是最后入药的东西。”海巫婆说，“现在，这服药水已经炼成了，你把它喝下去吧。”

小孩下定决心，他一仰头，把药水灌进嘴里。

现在，他觉得有关球球的记忆像离弦的箭，飞速离他而去。像堆得高高的积木，眨眼间就要塌台。

“可能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在神思恍惚中，他听到海巫婆说，“可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找回那只破旧的狗呢？”

“人都应该这样做，”小孩听到自己大着舌头回答。“应该用尽全力留住美好和温暖的东西。”

小孩觉得自己的回答太深奥，不像是动脑想出来的，而是心里流淌出来的话。

魔法已经发生作用了……

为什么事求助于海巫婆呢？小孩突然觉得恍惚……

他的手一松，药罐子掉了下去……

在这一瞬间，突然雨停风住，天空露出瓦蓝的色泽，阳光射进密林之中。小孩掉过脸，吃惊地发现海巫婆变得透明且稀薄，她和水蛇、癞蛤蟆、蜈蚣，还有她的药罐子都飞快地缩小下去，变成白色的泡沫，泡沫依附在满地细流似的波浪上，波浪在迅速减退——大海咆哮着一点一点退着步。很快回复了往日湛蓝和善的模样。

当树林里响起第一声鸟叫，孩子已经把球球，包括刚才的一切都忘记了。

小孩继续长吖长，当他成了大小伙时，在海边遇到一位长得圆滚滚，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大屁股姑娘。他们一见钟情。姑娘叫什么不重要，他管她叫“球球”。姑娘很恼怒，觉得小伙子讥笑她胖。“你误会了。”以前的小孩，现在的小伙子解释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球球’是个甜蜜的名字。”

他们结了婚。继续住在蔚蓝的海边。相依为命过了很多很多年。

后来，以前的小孩，后来的小伙子——现在是个老爷爷了，他死了。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飞吖飞，飞到一只海鸥身上。

是一只非常勇猛，能飞越整个大洋的海鸥呢。他成天在天空中遨游。有一天，在茫茫大海之上，他遇见一只会喷水的白色海豚。他们俩成了好朋友，海鸥经常停在海豚头上，出没波涛里。路过的渔船上，有许多人都抢着看这奇怪的景象。

后来，海鸥也死了。他的灵魂飞吖飞，变成了一个士兵。

士兵被围困在一个高地上，四面楚歌，战友们都牺牲了，而他只剩下一发子弹。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厌倦了厮杀。“你不该染上鲜血。”他对子弹说。他就这样一直把子弹握在手里，欢快地进了墓地。

他的灵魂飞吖飞，变成了一个天使。

但这个天使糊涂得忘记天堂的路怎么走了。他只能留在人间。一个老人收留了他。和他好好说话。他非常喜欢这个老人，喜欢在安静的夜晚给他读书，偷偷为老人祈祷。老人去世时，他把自己的翅膀折下来，盖在他形单影只的身上。

他觉得做天使没什么意思，这样想，他的灵魂又飞了起来。

这次变成了一个珠母贝壳，有一天，他发现自己体内有颗圆滚滚的东西。“咦！”他惊异地叫起来：“你好吖，小球球！”他决心要保护它。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他很老了，被海浪推到浅滩上。有人用棍子撬开他，“珍珠！”他听到人们惊呼起来。

他的灵魂又继续飞升，继续停驻在下一个生命里

……

就这样，过了很长的岁月。

有一天，这个灵魂飞升起来，不停地、毫不迟疑地朝苍穹之顶飞去。

“啊！这是要去哪里？”他惊讶地喊，并举目四顾。

在一望无尽的瓦蓝中，他的身后，有个晶莹的灵魂伴随着他。

“嗨，你好。”我们说的这个灵魂提高嗓门，对晶莹的灵魂说喊，“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去生命的真相那里。去天空之子那里。”晶莹的灵魂回答说。

“哦！真高兴和你同行。”这个灵魂说，“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晶莹的灵魂一面飞，一面哈哈大笑起来。“当然吖，我们很熟。我们认识，有五十世那么久了呢。”

“啊！”这个灵魂很吃惊，“你是谁吖？”

“怎么说呢？”对怎么介绍自己这样的事，晶莹的灵魂显得有点困惑，“有一世，你是贝壳，我是珍珠；有一世，你是天使，我是听你念书的老人；有一世，你是落败的士兵，我是你不肯发射的子弹；有一世你是海鸥，我是共你浮游的海豚；有一世，我是你老婆，你老嫌我胖……”

“哦！哦！哦！”对方还没说完，这个灵魂已经拍着自己的额头，“原来是你吖！”

“不，”晶莹的灵魂笑着说，“你还不认识最初的我。我想让你看看我本来的模样。”

这时，他们飞得离苍穹的最高处已经那么近，可以触摸到仙人们的歌声和漫天花雨。有一道光，同时落在它们身上。

晶莹的灵魂变成了：一只黄色、脏兮兮、屁股有个破洞的毛绒玩具狗。

“瞧，”小狗说：“又见面了。我是球球。”

“球球！”我们说的这个灵魂伸出手，他听到自己最心里的声音。“球球！”

——是吖，现在，这个灵魂变成了：很多很多年前，在暴风雨夜为了一只失踪的小狗，只身寻找海巫师的那个小男孩。

“球球。”他重复地说。一瞬间，他记起了所有的事。

“那个魔法起作用了。”小狗摇着尾巴说，“可你做的比这个更多。这么多年来，哪怕丢失所有的记忆，在不停流逝的人生中，你还是用尽全力实践自己当初对海巫师的诺言。”

“是什么？”小男孩说。这一刻，他的舌头似乎还残留着海巫师药水的味道。另外，他一直不习惯被人表扬。

“是拼命的，百折不挠地留住美好和温暖的东西。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坚持这样做。”小狗说，“而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

“因为被这样勇敢而善良的孩子全心全意爱着，我也能拥有不灭的灵魂。”小狗还说。

小孩觉得心满意足。他又喊了一声：“球球？”一伸出手，就摸到了小狗杂毛丛生的脚掌和冷冰冰的鼻头。

小孩和狗就这样搂抱着，越飞越高，越飞越高。他们往下看去，大海变成了一个蓝色的小水潭。

而这时候，地上的孩子只要仰头向天，就会看到两朵一纵即逝的云。

“再见，再见。”地上的孩子挥舞着手，对着天空喊。

“米尼。你在跟谁告别？”妈妈俯下身，吃惊地问他。

“云！”地上的孩子理直气壮地说。

“在哪呢？”妈妈疑惑地朝如洗的天空看去。

什么也没有。

孩子快要哭出声了。但后来他又想，只要这样坚定地走下去，所有的离别都会再相遇。

作者后记

我深信，哪怕婴儿也知道离别的痛楚。那些借口“孩子不懂事”就轻易离开他们的人，总是让我很无措。不知道么开口跟他们说：“请慎重，多和他们在一起。因为，你是他们最温暖和美好的记忆”。

在陪了米尼一年多的育婴嫂唐阿姨要离开我家的那段时间，我以自己和米尼的名义给她写了一封信。

信里曾写道——

“小朋友总要经受很多，很多的别离吧。

但这些孩子吖，他们真的会忘记吗？他们究竟把那些离开的深爱藏在哪里呢？

就像米尼丢在海里的贝壳那样，一直一直掉落下去，埋在深海五彩的沙里了吧。

或者，像阿拉伯故事里说的那样，人的住处有一千零一个房间。其中一千个房间尽可让别人畅通无阻、一览无余。唯独一个房间，门扉深锁，应答无人。那个房间，珍藏着所有的遗忘、伤痛和深爱。”

写那封信的时候，作为妈妈，我的执念到了一个极端。希望自己能保护孩子，尽可能给他一个完好的、没有痛苦分别的童年。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一周八的米尼很喜欢躺在海沙摊上仰望天空。

有一天，他对天空挥舞着手，不停地说：“再见。再见。”

后来他告诉我，他在和云告别。看到云毫无留意的飞逝，他几乎要哭出声来了。

这让我很吃惊。急忙把他抱到看不见天空的房间里，对他好，给他东西吃，让他像平时那样，咯咯咯咯咯笑不停。

当时，我意识到自己必须鼓起勇气，面对事实——

是啊，米尼，妈妈得告诉你：我们身处逝者如斯的人生之中，就像置身激流险湾。

但总有什么，像岩石自岿然不动。

不要用眼睛看，用你高贵而不灭的灵魂去寻找吧。

那就是生命的真相。

及：

文章中用海巫婆的魔法桥段像安徒生的《海的女儿》致敬。

——本文节选自粲然著《你是世上最好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