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为何干“糙活”

今年的下半年开始，中国的互联网巨头们，美团、阿里、拼多多、京东、包括玩出行赛道的滴滴也跨界了，忽然间如群狼扑食一样冲向了一个新行业——社区团购。说白了吧，就是帮着大妈买菜。中国的互联网有个很文化的习惯，就是把传统的土事叫个技术感十足的名字，好像不这样理科男们就没有面子了，就不互联网了。网上卖货叫电商，过日子的杂事叫本地生活，推销员叫地推，这次是卖菜叫社区团购。

这本也无可厚非，发现一个新的增长点，创造一种更加便捷的购物方式，方便大众生活很好。对于企业而言，没上市的加个故事讲，上市的加个业务增长点。但是，我们想两件事就觉得不太对味。第一，这是些互联网巨头，他们集合的都是国内的顶尖人才，来自985、211重点高校，怎么总是干这些卖货、卖菜、拼团买菜买货、打车、玩游戏、聊天，这样没有技术含量的事哪？第二，我们放眼40年，中国的开放也恰恰是计算机技术诞生到成熟，到IT行业的今天，互联网从诞生到成熟，到移动互联的今天，这一路走下来好像我们的每个阶段成功的公司都在做卖菜卖货的事，除去在通信领域的华为之外，几乎没有几家可以称道的技术公司留存。这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当时联想是科工贸，现在主要也是成为品牌攒机商，没有技术，芯片、操作系统、应用软件都不是自己的。当时仅有的一点“假如人类失去联想”的精神，也沦为赚钱和资本的游戏。

向日本、美国学习的海尔，很成功，但是也没有像偶像GE那样，在造洗衣机、冰箱的同时，掌握航空发动机、医疗等领域的尖端技术，仅仅成为通用技术领域的家电巨头。

几十年来，形成这样一个格局，现在依然没有打破：美国的科技公司提供技术，中国互联网、科技公司负责技术的应用和服务，美国在底层核心技术上称霸世界，中国科技公司贡献了广大的市场。一个高通芯片一个谷歌的安卓，一硬一软，几乎通吃中国全部的手机厂商。美国公司盖楼，我们装修，或者说美国公司出地我们盖楼。

这样看来，有些人说美国的互联网、科技企业在研究航天，中国的互联网、科技巨头们在抢着和大妈买菜，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么，我们要问：为什么会是这样？

科技的文化渊源

任何新兴的事物都有其文化的起源，计算机与互联网的起源在美国是有其文化渊源的。说到这就一定要提我们的乔帮主，他是在个人电脑和智能手机领域两度颠覆的伟人。乔帮主等当时的一批人是听着鲍勃-迪伦的歌，吸着迷幻药，玩着晶体管与电路板焊接成长起来的一代，满脑子都是“不要告诉我世界是怎样的，告诉我如何创造世界”想法的一代。是垮掉的一代嬉皮士与极客思想交织的产物。自由、叛逆、创造，“宁做海盗不做海军”（乔布斯语）的极客精神创造了计算机时代的辉煌。互联网、移动互联网是这种精神的延续，更加强调创新，对事物本身的兴趣，不同的是这股精神更加系统化，成为一种互联网的思维，去中心化、平台化，同时彻底与财富结缘，成为社会的主流。

与美国社会不同的是，个人计算机和互联网作为高科技技术被引入中国的时候，恰是我们迫不及待的大步走向商业社会的时候，没有完全领略互联网的自由、无边界、创意、极致的精神，也没有将其融入东方的思维，就一头扎进世俗的商业当中，资本通过互联网科技与服务迅速瓜分巨大的市场。所以，我们的计算机、互联网文化渊源是比较纯粹的商业和资本文化。没有源于技术的极客精神，就是对于技术本身的狂热不会让我们放弃可以赚钱的机会。这种极客精神在苹果的创始人，第一台苹果计算机创造者沃兹-尼亚克身上表现的极为明显。乔布斯和马斯克都对财富表现出非传统商人的矛盾态度，即热爱又嫌麻烦，是极客、工程师匠心与巨额财富恋爱后的古怪表现。

因何而狂？

科技领域没有文化的积淀与自有技术，科技公司更像是摆地摊的，披着科技的外衣不过是国外科技的倒爷、包装商。一直延续到互联网，在互联网国内没有科技疯子，没有像乔布斯、沃兹尼亚克、拉里佩奇、马斯克等对技术的癫狂者，更多的都是地推疯子、营销疯子、割韭菜的疯子、模式的疯子。

极客的精神没有得到认可和尊重，更多被人推崇的是互联网一夜致富、最快速度上市圈钱、资本游戏。这些互联网公司更多的是在做促使人们超前消费、过度消费，生活舒适便捷。是对市场、财富的极致追求，而没有对技术、工程、美学、科研的极度追求。

商业整体发展的特征，改革开放之后还是先解决生存问题，现在是生活好起来了，却没有重拾文化，我们的科技人与公司实际是技术与财富的结合体，比较少的有文化与精神的内容。更多的是讲的如何快速增长组织效率，目标是获得融资、套现、玩转资本，或者再加上些爱国情怀。少有对事情本身的兴趣激发的热情，干人工智能不是因为对它充满兴趣和对科技的追求，而是由于人工智能未来能够赚钱，是个好行业。本质上说，我们的科技、互联网公司更多的是商人、生意的底色。乔布斯的坚持往往是因为科技、美学的极致，产品的极致与癫狂，而不是经商与财富，而新星马斯克在这一点上就更是明显了。比尔盖茨式的人物也很多，尽管在财富上金光灿灿，但同时，在产品、技术上也是做到某种极致，关键是有创造，而不是搬运。

硬件公司也是一样，从最老的联想，到小米、OPPO、VIVO等，都是整机的组装品牌厂商，品牌销量没的说，可是从硬件到系统没有一个是自己的，软硬件组合服务商。手机销量世界前几大，唯有苹果与三星有自己的技术。华为因为被打压制作备胎，开始拥有自己的技术。

还好有华为，在通讯领域一枝独秀。阿里也在通过互联网服务取得江湖地位以后，开始布局科技领域，云计算全球第三，芯片也开始涉水。

富足不等于消费成熟

从另一个大的方面，是商业市场现状使然。很多人富有了，但是意识还停留在物质匮乏的时代上，解决衣食和持续的财富积累。社会并不看中底层科技的魅力，文化的积淀，整个社会的功利心太重。教育也仍然停留在这个层面上，没有多少专业精神。从教育开始并非着眼于事物本质与兴趣，选择专业就是谋生，如何赚的多、发财，而非兴趣。

整个社会没有形成崇尚技术创业，崇尚创造的氛围，更多是崇尚消费的体验，浮夸的财富。商业组织必然是在此意识基础上的，商业组织逐利，没有利没有办法生存，在现在的市场环境中还是做服务、应用比较容易生存，做技术的赚不到或者赚得不够多。技术成长时期长，知识产权保护差。结果是科技公司没有长期主义的思想，沦为技术的应用商，甚而是掮客。这是成功致富后的悲哀。

不是要所有的互联网、科技公司都去做自有技术，但是整个科技、互联网行业没有多少自有技术是可笑的。我们不是几百万人口的小国，而是拥有14亿人口的巨大市场，生长不出自己的技术森林，仅仅几棵大树是不够的。一旦经济动荡、大风来袭，没有技术的小草瞬间成为“韭菜”，仅有的大树也会折断。

全民要形成重技术，看实质，更加扎实的社会风气，就拿卖货来举例吧，从线下到线上很方便很好了，接下来，是不是要把东西做好、做便宜，做点有技术含量的东西？结果大家愿意干得是，一大堆聪明人花样翻新的催着社会超前消费，一会儿创造一个节日卖货，一会儿直播卖，一会内容卖，一会社区卖。耗费社会资源，剁来剁去就是那些手，根本也没便宜到哪里去，也没多卖多少，泡沫一场徒劳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