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故事：无眠

当我数到第一千只羊的时候，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黑黑的，厚厚的窗帘上，映着些淡淡的路灯光。伸出手，在眼前比划了几下，模糊的影子，有些狰狞。翻了个身，枕头刷啦啦地响。谷壳的枕芯，松松软软的，脑袋滚过，压下去一个坑。中午刚晒过，还留着些阳光的味道。肩膀还疼，几天了还没好，拔过火罐，睡前对着镜子看了看，圆圆的紫印，一个连着一个。这几天事多，肩背处紧绷绷的难受。

失眠了。

我本是个贪睡的人，平时，头挨着枕头，很快就会睡着，家里人总说我没有睡够的时候。

这样的情形实在不多。

去年夏天做访谈，陪几位老人聊天，喝了咖啡，喝了茶。晚上忙着整理材料，累了，倒头就睡。凌晨去了次厕所，再回来躺下，忽然想起白天的咖啡，自己感到奇怪，平时喝咖啡，总会入睡难，今天怎么没事？于是，想着想着，一直瞅着窗户慢慢地变亮。以后和朋友说起来，惹得大家笑我。

前些年陪父亲去上海，第一次一个人开那么远的车，心里有些打鼓。

弟弟在上海，父母牵挂他，总想去看看。父亲生病后，这份愿望似乎更强烈了。可是，父亲行动不便，又怕路上累着他，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定了下来。

临走前的晚上，母亲说，早点睡，要不明天会累。我也是那样想，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一些旧日的情景，电影似的轮番出现。直到天快亮了，才迷糊了一会儿。

路上，父亲坐在我的旁边，情绪很高，几次问他累不累，总说不累。问他一些过去的事情，他说得津津有味，特别是以前上学时的情形，父亲说起来，就像是昨天似的。几十里的路，来回都是走着，没有钱买菜，就从家里带炒过的盐。父亲毕业后就在外工作，后来全家从老家搬了出来，我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八九个小时的路程，有父亲陪着，我一直都没有犯困。

往事在夜的幕布上，越来越清晰。干脆打开灯，摸过一本书，随便翻了一页，题目是《1978年的一只鸡》。生产队，打谷场，偷吃粮食，鸡被打死……

又是旧日的情景。

那些日子里的苦涩，在舌根处淡淡地涌了出来。

将书放在一边，关了灯，大睁着眼睛，眼前什么也没有。

还是想些快乐的事情吧。

白天，去母亲那边，陪母亲说了一会儿话。

每次回家，总是习惯性地每个屋子里转转，然后再到阳台上看看。菊花已经过了花期，只剩下几朵，花瓣也有些蔫了。倒是那盆玉树，油油的绿，很有些婆娑的样子。

父亲在的时候，家里的花多的是，客厅里，阳台上，都摆得满满的。各种各样的花开着，觉不出冬天的样子。

母亲隔着门，问这问那，我在阳台上，大声回应着她。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暖暖的。

在家的时间总那么短，走的时候，母亲像以往一样问我下周是不是回来。我说，没事就回来。

晚饭时，习惯性地开着电视，听着新闻。嫦娥五号完成了最困难的工作，走上了回家的路程。遥远的一次飞行，满是浪漫的色彩。那轮引人遐想的月亮，从来也没有像现在如此真实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坑坑洼洼的月面，一片荒凉，不是诗里的样子。不见传说中的月宫、高大的桂树，还有砍树的吴刚，婀娜的仙子呢？

思绪如飘渺的梦，在暗夜里飞，总也抓不住。屋里很静，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翻身声。

头有点昏昏的，眼皮有些沉，没有雨打桐叶，点点滴滴，无从渲染些情怀出来。本来也无事，自然也想不出什么诗句来做注脚。只是一个普通的晚上，我竟然无眠。

也罢，什么也不想了。

拽了拽被角，闭上眼睛，或许，一会儿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