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牵牛花

小区边，有一块空地，用铁丝网围了起来，有人家在里面种了各种各样的青菜。

早晨路过时，发现铁丝网上爬了满架的牵牛花开了，粉红的喇叭样的花，迎着刚刚出来的太阳，很有一些骄傲的样子。

这样的情景，乡里常见，沟坡边，藤蔓爬得到处都是，花也开得杂，红的、粉的、紫的都有。小孩子喜欢掐来，鼓着嘴，做出吹喇叭的样子，鼻子里会哼出各种各样的曲调，你来我往，弄得热闹。

也有人家在院墙边种上一畦菜，用玉米秸搭成篱笆，不知什么时候，篱笆上就会爬满了牵牛花，成了漂亮的花墙。

“秋赏菊，冬扶梅，春种海棠，夏养牵牛”，这是文人的雅兴，乡里人整天忙碌，哪有那些闲功夫。

牵牛花的生命力强，哪里用养，自己就会长得蓬蓬勃勃的。在许多人的眼里，它就是野草一样的存在，乡里人见得多，不会有什么太多的关注。倒是在城里，有人专门养在花盆里，再搭上一个竹架，宝贝似的。

看多了水泥砖石的马路和楼房，这一片小小的绿色映着的粉色的繁华，让人有一种恍然。“银汉初移漏欲残，步虚人依玉栏杆。仙衣染得天边碧，乞与人间向晓看。”古人的诗，总会适时地应合情景，想必那也是一颗被自然浸润了的心。

牵牛花，也叫喇叭花，缠绕草本花卉，花的颜色有绯红、桃红，更有一种蓝色的，带点淡淡的紫，显得卓尔不群。

神话里有牛郎织女的故事，村里人把牵牛花也联系进来，但是找不到什么依据，可能是因为里面有“牵牛”二字吧。不过，牛郎娶了织女，一路吹着喇叭，欢欢喜喜，这喇叭样的花，也能找到一些注脚。

人们总喜欢把一些欢喜的事情关联在一起，有时也不一定非要找出什么证据来。而文人笔下，就会有另样的风采：“绿蔓如藤不用栽，淡青花绕竹篱开。披衣向晓还堪爱，忽见晴蜓带露来。”这其实还是写的乡里情景，绕着篱笆盛开的淡色的花，还有露水飞向了花丛的蜻蜓，有动有静，真真的一幅淡然的水墨画。诗人的心里，有着自己的乡村。

以前看电视剧《甄嬛传》，里面有一个情节，果郡王与莞贵人甄嬛桐花台偶遇，就台角的几朵本不起眼的小花作过讨论。甄嬛说:“儿时在野外田间常见，名叫‘牵牛花’。此花在宫中甚少见到，反而更显别致了。”果郡王说：“这花还有一别名，叫‘夕颜’，的确不该是宫中所有，薄命之花，宫中的人是不会栽植的。”后来，不可一世的华妃得到进贡来的蜀锦，绣的花是夕颜，听到小宫女说明这花的意义，勃然大怒，后来又恶作剧般地送给了甄嬛。

这里应该有一个误区，夕颜不是牵牛花。甄嬛说的是牵牛花，而果郡王所说的花的意义却是夕颜的。

夕颜花，也叫葫芦花，色白，黄昏盛开，早晨凋谢。悄然含英，又阒然零落，意味突然香消玉殒的薄命女子。与之相对的是 “朝颜”，就是牵牛花，清晨花开，傍晚花谢，其花语是爱情永固。

一朵原本美好的花，竟成了争宠害人的东西，让人愕然。人心之可怕，藏在美丽与温情背后。

花本自然，虽有颜色的不同，花期的长短，终是普通的生命存在。人因喜欢而生爱意，便会赋予她各种各样的情感寄托，花语与人意相通，花影与人身相伴，物我合一。不管是喜还是悲，都是发自内心。就像书中的林妹妹，一地落花，她伤感起自己的身世来。一把花锄，一个锦囊，一抔净土，埋下的是心酸，也给读者留下了无限的回味。尽管美以这样凄婉的形式呈现，它依然是美。而以蜀锦送人的华妃，看似送去的是华丽，实是一颗害人之心，这里就不再有美，只有丑。

有年秋天，随朋友们一起爬山，在山坡上看到一些已经成熟了的牵牛花的种子，我还采了好多，用纸包着，放在书包里，心里还想，回去以后找个地方种起来，夏天也能看到美丽的花。可是，终究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后来也就忘记了。那包种子，应该还在，只是过了这许久，不知还能不能再发芽。

我也希望将来能有自己的一方庭院，篱边种菊，也长出几棵牵牛花，让每一个季节，都能锦绣灿烂，让平淡的日子里充满温暖，让诗不再仅仅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