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温暖

生日那天，喝了酒，没醉，是那种微醺的感觉。

酒是我从山东老家带过来的，一个很讨人喜的名字——春开窑。淡雅的包装，一枝桃花盛开，春意浓浓。秋收，冬藏，春开窑，这其中的蕴含，和甘醇的酒一样丰厚。

这是我第一次在岳母家过生日。

岳母家在辽宁，离得远，并不常去。岳父喜酒，在世时，尤其喜欢景芝的酒。每次回去，总是要给他带上几瓶。岳父平时不舍得喝，家里来了客人，才拿出来一起喝。家里人也喜欢我带来的酒，他们说，酒的味道醇厚，像极了山东人的性情。

桌子上，放了一个大大的蛋糕，巧克力的薄片，写了红色的字：祝老树生日快乐！“老树”是我，是个被别人给叫熟了的笔名，我也喜欢。蛋糕上插满了蜡烛，淡淡的烛光跳跃着，那些原本模糊的年轮，一下子清晰起来。岳母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第一次在这边过生日。看看妻，想想她当年远嫁，心里有一种别样的滋味涌上来。弟妹们唱起了生日歌，我心里的暖意，如同夏日的天气，热热的。

抬起头，透过窗子看出去，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窗台上那枝桃花，摇曳温暖一片。

如果岳父还在，他也会高兴的。

有老人在，我的生日平时都是简简单单的，并不像今年这般热闹。

我在外地工作，离家远，不经常回去。

生日的前几天，母亲就会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回去。

我知道，母亲记挂着我。

其实，有母亲在，我过得哪门子生日。可是，母亲每年都会想着给我们过。包饺子，煮面条，一顿家常饭，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聚在一起，也很有一些仪式感。有时，我回不去，就给母亲打电话，母亲说，我们包饺子，给你过生日，只是你回不来。母亲的话里有一些小小的失落。我说，好，我自己也弄点好吃的。母亲又说，你能做什么好吃的呢。泪在眼里打转，在母亲面前，我们总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

去年过生日前，新书出版了。

给母亲打电话，告诉她，我的书到了。

母亲说，给我带一本回来。

我说，当然。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礼物送给母亲呢，书里有很多的文字都和母亲有关，那些温暖的情景，都成了我笔下潺潺流淌的文字。

母亲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说，下午吧。

母亲说，我早点做饭，等你们回来。

我说，到家要很晚，先吃吧，不要等了。

可是，母亲执意要等。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饭菜早就摆在了桌上，几样家常菜，让人感到心里温暖。

母亲说，回来得真晚，菜都凉了。先去洗洗，这就吃饭。

看到我带回去的书，母亲很高兴。

我说，里面的文章你都已经看过了，都是公众号里发过的。

已经八十多岁的母亲，前几年学会了用手机。我写的每一篇文章，转到朋友圈里，母亲都看。有时候，忙得忘了，母亲还会问我，怎么没有写。我知道，母亲总是在关注着我。

跟母亲开了一个玩笑，我说，我给你签个名吧。

母亲说，好，签吧。

可是，写什么呢，想来想去，写了一句话:祝母亲健康长寿！

母亲笑了，脸上的皱纹舒展了好多。

抬头看到墙上的全家福，父亲安详地看着我们。父亲在世时，也和母亲一样，时时关注着我们的点点滴滴。每次回家，父亲总会把他剪好的一些报纸给我，里面是和我的工作有关的内容。有时，父亲也会记下几个生僻字，等我回去，问我都读什么。

心里忽然有一些伤感，眼睛里热热的。不敢让母亲看见，悄悄地扭过头去。

边吃饭，边和母亲闲聊，东拉西扯的，也没以有什么固定的话题，但是母亲喜欢，我也喜欢。说起了我们以前的一些事，母亲大多记得清楚。

小时候，家里人总会说，谁过生日，就把谁关到门外去。说了很多遍，也不见得真的就把谁关到门外，倒是家里洋溢着一份热闹、喜庆的氛围。

过生日时，母亲总会做面条。面条是自己手擀的，长长的一根，要站起来，才能咬到它的另一头。长长远远，一份最朴素的祝福。西红柿鸡蛋做的卤子，加上虾皮，别有一种鲜味。再把春天腌的香椿切成末，洒在碗里，又加了一种带着咸味的清香。就算是一顿简单的饭，母亲也会搭配得有滋有味的。

前年，陪妻回辽宁老家，中间在北戴河住了一天，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

海浪、沙滩、岸边的礁石、带着咸腥味的海风，还有偶尔飞过的海鸥，在茫茫的海的背景上，点染成一幅灵动的图画。

异域的风光，并没有让我们有什么陌生的感觉，早就定好的民宿，什么都齐全，我们在海边有了一个临时的家。

回家的路上，我们买了海鲜、青菜，妻是主厨，我和孩子做帮手，弄了满满的一桌。车里有从老家带来的酒，妻和孩子陪着，过了一个很是温馨的生日。人生旅途已经过半，拥有的岁月却丰富无比。

这几年，年龄大了，我的生日在家里人的操持下，过得隆重了好多。而我，似乎也乐于享受这些温情的时光，就像在这样微微的醉意里，惬意地享受亲情的暖。“桃花流水春开瓮，细雨斜风客到门”，一杯酒，浓缩了日月的精华，也融入了最深的情。

时光的流逝总是在不觉间，额角的皱纹已经无法抹平，两鬓的白发有些刺眼，半生的时光已然过去。有时候，回头看看，那些旧日的时光，在春夏秋冬的转换中，融入了季节的淳香，已经发酵成了一壶陈年的老酒，芳香无比，只是前进的路上还不敢轻易地打开。看看前方的路，还很漫长，沿途的风景，还很精彩，那些时光深处的东西，就让它化为一束光，照亮我们前行的路，给我们温暖、信心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