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梦一场，功名纸半张

回南昌的时候，雨就一直下着。离家之时，也许是碍于行李过重的原因也许是天热不穿的原因特意把一件春秋装留在了家里，可不曾想回到了南昌，季节已经到了小满这里气温却有些低特别是晚上刮起了大风冻得瑟瑟的，正好行李箱了妻子还给我留了一件外罩，否则就只有由着厚厚的脂肪受些委屈了。

“炎老师，你啥时候回南昌呀？”南昌相识的朋友前几日也是这样问我。

“下周，我就回咱们南昌了。”我也常常下意识地说“回南昌”，仿佛南昌就是我的家似的。

“那，好的，下周见。”

我也不知哪一生哪一世和这个人杰地灵的、山川锦绣的、物华荟萃的、烟雨江南的红土地接的缘分，回南昌比回我的居住地、工作地的次数都多，而且非常自然似乎就是如此的一般那样，那里的山川、人物至于我都是那么熟悉仿佛就是“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般的自然。

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又毫无成就的瞎忙了一段时间，嘴炮从早上打到了下午有些倦怠疲惫，回到住处喝口水便歪道床上稍事休息下，安顿下起伏不平的呼吸调息一下身心。

呼吸渐渐放缓，思绪紧绷的弦松懈了下来，混沌间我似乎走进了一片丛林里，小路崎岖弯环，浅浅的溪水泠泠地流动着，有些宜人。我畅意往森林深处走着，愈走愈觉得湿暗，抬头仰望树木高大遮天蔽日的，稀疏的几束光线投射下来，略微有些刺眼，小路已渐次化为杂草丛生荆棘刺骨无路可走，我有些胆怯，想往回退，便转身杂草瞬间丛幻化为我睡卧的床铺，突然看到一条红黑相间的大蛇盘卧在我的床上，嗷的一声惊得一身冷汗从床上跳了下来，口里喃喃不断：“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胸腔起伏不定久久难以平息，稍微定神借着昏暗的光线呆呆地看着床枕许久，四周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情绪稍微舒缓后，开开灯坐在床边结跏趺坐眯起眼睑等下灵魂一丝丝归窍。

眯了一会眼，睡是睡不着了，姑且拿起《马一浮全集》翻看起来，随手翻到：“以风问出世入世之说。先生曰：无世可出，亦无世可入；出世入世，都是一种计较。”看到这句话，索性合起书页思维了许久，马一浮先生的见地非一般人可以比肩的。以风叫乌以风是马先生的学生，向马先生请教出世入世的疑惑，马先生回答干净利落毫无窒碍一语中的哪有什么出世入世，都是一种愚痴狭隘的计较！！！仔细思来，马先生讲的太圆满了，如果心包太虚量虚空界一切都化为“空”，哪里还有这般计较？我辈凡夫太多计较，愚痴了！！！

些许年来，与我谈玄论道的同道几乎没有，偶一张嘴刚想布道，便被手势挡了回来，只好摸摸脖颈咽了回来，“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这个“道”，我们愈走愈偏离了，我自己都觉得离“道”越来越远了，恍若隔世有隔世之迷。

也许是自己最近在红尘里入戏太深了，才有了这般虚惊一场南柯一梦，何必呢？“荣华梦一场，功名纸半张”……

“荣华梦一场，功名纸半张，是非海波千丈，马蹄踏碎禁街霜，听几度头鸡唱。尘土衣冠，江湖心量。出皇家麟凤网，慕夷齐首阳，叹韩彭未央。早纳纸风魔状。”这首元曲是汪元亨《朝天子·归隐》，其曲子表现得意思十分明显，总的来讲是：荣华富贵有如春梦一场，即便是名垂青史也不过是废纸半张，人间的是是非非风恶浪险，使人防不胜防。为官的天没有亮就得去上朝，听着头遍鸡的啼唱马蹄在结霜的长街上留下湿滑的脚印。早有视功名如尘土冲破皇家凤阁麟台之罗网退隐江湖的心志，多么羡慕洁身隐居于首阳山的伯夷、叔齐，同时哀叹的是为大汉江山立下不世二功韩信和彭越却惨死于恢恢的未央宫中，真不如装疯卖傻早早地呈送上一纸辞官状。这首曲子，写出了多少人的心声，但是多少人读罢，却欲罢不能！

笑读历史，深味其中不禁忍不住使人扼腕称叹。就算是“不旬朝破赵二十万众，诛成安君。名闻海内，威震诸侯”的韩信，率军出陈仓、定三秦、擒魏、破代、灭赵、降燕、伐齐，直至垓下全歼楚军，无一败绩，天下莫敢与之相争的韩信，被刘邦赞叹“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的韩信，最终也“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到后来战绩化为灰烬一世英名惨死于妇人之手，岂不悲哉！！！

彭越早年在巨野泽中聚众为盗。陈胜、吴广起义之后，活跃在巨野泽中的一百多位少年共推彭越为领袖，揭竿起义造反。后来“彭越将其兵三万余人归汉于外黄。汉王拜彭越为魏相国，擅将其兵，略定梁地。三年，彭越常往来为汉游兵，击楚，绝其后粮于梁地。五年秋，项王之南走阳夏，彭越复下昌邑旁二十余城，得谷十余万斛，以给汉王食。”垓下之围“彭越乃悉引兵会垓下，遂破楚”，毕其功于一役，奠定恢恢大汉四百余年江山。尽管如此出生入死战功赫赫说归零就归零，也逃不过妇人之手，“吕后乃令其舍人告彭越复谋反。廷尉王恬开奏请族之。上乃可，遂夷越宗族，国除。”读来使人兴叹，难以言说！！！

奥，我这是怎么了？一咏三叹的……

“荣华梦一场，功名纸半张”，历史的风云变换就算读得再明白，我们依旧会重蹈覆辙。直如黑格尔这样说：“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没有从历史中得到任何教训”。我也会成为历史，成为一个一丝墨迹都未留下的历史，即便如此我还会奔跑，直到融为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