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难忘那一痰盂肉皮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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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忆:北大荒的冬天真难熬

来源:老人报 来自老知青家园

在兵团十来年的漫长岁月中,日出日落,辛苦劳作,周而复始,枯燥无味,其中,最难熬的日子,要数冬天了。春天太短了,在大家的企盼中,她总是羞羞答答地姗姗来迟。怨不得她,她的不少时光被冰雪占有了。农谚说:八九雁归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但北大荒仍然寒意料峭,都说三月的风,冻人不冻水真是一点不假,桎梏了我们一冬的棉袄棉裤依然脱不掉。好不容易地等韭菜地里蹿出了第一茬嫩芽,有幸能吃上一顿韭菜鸡蛋馅饺子的时候,春天来了。但没等我们仔细地端详她的倩影,春天就匆匆地走了。

夏天最美了,每天炙热的太阳照耀着北大荒的丘陵和平原。玉米和大豆的幼苗破土成长,当我们在烈日炎炎的夏日里铲完了一条望不到头的豆垄时,喝着小牛车送来的凉开水,清凉甘甜滴滴滋润心田。我们躺在地边小树林里的野草地上。仰望着蓝得让人心醉的苍穹,苍穹托着白云一直伸向远方,交融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我们置身在包容万物的天地间,耳旁没有喧闹,心里没有烦恼。

秋天,收获的季节,最忙了。每天,收割机穿梭在起伏的麦浪里,胶轮拖拉机和马车来回运输忙。麦场上,扬场机把金黄色的小麦抛向空中,碎麦秆和稗子在秋风里飘落在一旁,我们将扬净晾干的麦子装袋入库,黝黑的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家属老爷们儿还要忙里偷闲地扒炕抹墙挖菜窖。连里分配给每户人家一大车麦秸作过冬的柴火,各家各户每天轮流喊上几个人高马大的知青,赶着加宽的马车,扛着加长的杈子去拉麦秸。装车时,最有本事的把式就站在马车上摆铺麦秸,装多装少就看他的能耐了,周围的人只管叉起麦秸甩上去。等把小山似的麦秸拉回家门时,在家的老娘们儿早已炒好了菜,烫热了酒。大伙儿围坐在炕上狼吞虎咽地喝酒吃菜,然后满身酒气地回到宿舍,不少人几天连轴转,好在年轻有的是力气。

家属老娘们儿也忙,她们抓紧时间将地里的菜拉回到自家的小院里,晾晒后收拾干净了准备下窖。每天都忙到天擦黑了才歇活儿。

大家都说秋天最忙了,忙得脚打后脑勺,累得骨头架都快散了。知青们忙,爷们儿忙,女人们也忙,秋天大家忙得很辛苦。

冬天最难熬了,它不管人们欢不欢迎说来就来了。它不但死乞白赖地掐了春天的嫩头,还蛮不讲理地掠走了秋天的尾巴。很多时候,它竟然在我们还没来得及忙完秋收,就飞飞扬扬地下起了头场大雪,雪覆盖了还在地里的粮食。我们只能在天气放晴的日子里,穿着胶皮靰鞡鞋,踩着泥泞的雪地去掰被雪盖住的苞米。掰不了半趟垄沟,冰凉的雪水就湿透了手套,冻得手指发麻,我们不时地拉下手套,用嘴哈点热气暖暖僵硬的十指,时间长了,捂在泥雪里的双脚也疼痛难忍,潮湿的苞米秆上稍微坐一会就会湿透棉裤。我们一边抠动着僵硬的脚趾一边不断地来回磕磕脚。捱到收工,回到宿舍里赶快脱下鞋,抽出毡垫放到火墙上烤。火墙的两面栓着几排绳子,上面挂满了手套鞋垫,火墙上面站立着一双双湿鞋,宿舍里弥漫着一股汗渍脚臭的气味。

冬天的日子里,出门难。夏天的时候从连里到"伊拉哈"车站十六七里路,我们经常徒步走走,也就一个小时多点,再有二十来分钟就到团部了。天寒地冻的路不好走,积雪的泥路上被车轮碾成的沟沟坎坎都结成了冰碴,走路的人专挑路边的雪地上走,哪里不滑。只要连里出马车,男女老少的早早地就把马车挤满。马车就在这凹凸不平的路面上艰难地颠簸前行。有的人连冻带颠地受不了,就跳下马车跟着跑一阵,活络活络麻木的双脚,暖暖身子。有一次,我们几个在大西江的公路上拦了辆卡车到师部去,上车后就将棉大衣紧紧地裹起来,相互蜷缩在一起盘坐在车厢的角落里,等到了师部冻得我们几个一下都站不起来了,亏得那司机好,他叫我们用拳头捶腿,使劲捶,好一阵子我们才下了车。真把我们吓得够呛。

北大荒的冬天最怕刮大烟泡儿了。大烟泡儿一刮,大家都只得呆在屋里。屋外狂风暴雪在空中呼啸翻滚着,风雪横扫着地面冲撞着房子疯狂地咆哮着,没完没了地施展着它的淫威,搅得满天满地风雪弥漫。有时一夜过来,不少房屋的门窗都被厚厚的雪封堵住了。人们拼命地打开大门,用铁锹木掀铲掉门窗上的雪,清除自家小院里的路,屯子里都是没到膝盖的积雪。只有那些穿着毡靴的车老板才能在积雪中一脚高一脚低地行走。

暴风雪把食堂和许多家属的菜窖都压塌了,冻坏了不少大头菜和土豆,那可是几十个知青一冬的菜啊。趁着雪停,连里赶紧派人去清理菜窖。我们重新用树杆换掉几根断了的横梁,把原来塌陷的柳条捋齐后铺上席子再压上厚厚的土层。最后把已经冻得出水的土豆用土篮吊出来扔掉,冻坏的土豆连猪都不吃。但是这样的菜窖恐怕撑不了多久,只要再来一场暴风雪还得塌。

风雪过后的日子,活还是要干的。随着出工的哨音,大家从屋里慢慢地溜达出来聚集到麦场,扫开积雪,掀起苫布,在凛冽的寒风中抓紧时间把小麦和黄豆装袋入库。一时间打戳子灌袋的,抬着麻袋过磅的,拿着绞针缝袋口的,揪起麻袋帮着上肩的,喊着小号扛着麻袋入库的,干得热乎了的人干脆将棉帽和大棉袄都甩到一边去了。这时候的麦场最热闹了。大冷天里,男男女女难得有机会这么齐全地在一起干活。嬉笑声和较劲的喊叫声此起彼伏,活干得更来劲了。

食堂的炊事员挑着水桶咯吱咯吱地踩着薄冰的路面,小心翼翼蹭到井台去打水。井台上结满了厚厚的一层冰,稍不留神连人带水桶出溜个大跟斗。水井的里壁也都挂满了晶莹的冰层,时常会堵得连打水的柳筲都放不下去,人们不得不隔三差五的用钢钎来撺掉冰块,就像我们现在给冰箱化霜那样。刚到连里那会儿打水时生怕湿了棉手套,光手去提水筲,没想到手心的皮就粘在那水筲的铁杆上,痛得呲牙咧嘴。冬日里,炊事员几趟水挑下来棉裤的下半截和胶皮鞋冰得像铁皮一样梆梆硬。

北大荒的冬天那严寒叫人铭心刻骨。有一年冬天到大兴安岭伐木。我被留在山下为山上做采购。一天山上要钉子。我领受了任务后就到林场物资科去请求支援。天气比往常冷,我戴好羊绒绒的帽子,穿着大棉袄,腰里紧紧地扎着一根绳子。一路上嘴里呼出的热气马上就在帽子两旁护脸的绒毛上凝成白霜,鼻子下的小胡子上也结上了冰溜子。呼呼的西北风就像锥子般地穿透棉衣直往骨子里钻,寒气直逼嗓子眼,喉咙口生疼生疼的,我感到今天冷得出奇。果然,林场的广播大喇叭开始呼叫,说是接到通知有股冷空气即将到达林区,气温可能下降到零下45度至零下50度,在室外作业的人员赶快就近回到屋内。

喇叭里反复播叫了好几遍。我正好走到储木场,场边有间小屋,门口停着几辆拉木头的炮车,几个司机和工人正往屋里走,我也跟了进去。只见屋当间卧着个大铁炉,那火炉的周身都是用铁板焊接起来的,上面扣着半个大铁桶,铁桶的一端开了个炉门,另一端的圆顶上挖了个洞接了烟囱通到窗外,大块大块的柈子在炉膛里熊熊燃烧,炉板和铁桶都烧得通红通红的,人靠近炉前脸烤得发疼,屋里暖和极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我到了林场的物资科,采购了20斤钉子扛回本部。大家都说今天忒冷了。

寒冷的冬天,不少知青都回城探亲过年去了。留下的人日子更难熬了。不像夏天的时候,男宿舍门口的单杠、双杠上使不完劲儿的小伙子还在翻上落下地练着,连部门前的篮球场上每天都是篮球健儿的天地。现在冰天雪地的除了白天干点活,天一黑,吃完了馒头菜汤的我们黑灯瞎火的也没个去处,只能仰躺在被褥上无所事事地闲唠瞎侃。

数九寒天里,每天三顿饭除了白菜土豆汤就是土豆白菜汤。日子长了,缺腥少油的我们眼珠都快绿了。有一天下雪没出工,正无聊着也不知谁说的,说是食堂窗台边挂着几条肉皮,我们去要来熬肉皮冻解解馋。有人说食堂能给吗?管食堂的老职工是个有名的小抠儿。提议的人接着说那肉皮除了钉钉开裂的菜墩子外,没什么用的。

于是说干就干到食堂讨来了肉皮,先放在一只铝的脸盆里加水煮,煮透后剔掉上面的油腻,然后加了小半盆的黄豆炖在炉子上慢慢地熬,熬到半夜,肉皮飘香了,黄豆也烂糊了。该倒出来让他凉着慢慢地凝成冻。盛在哪里呢?没那么大的碗和盆啊。正在犯愁的时候,忽然有人说,有了,你们上海人带来的痰盂呢,那玩艺儿洗洗干净盛肉皮冻不是正好吗。别瞎扯,那也太"膈应"人了,有人反对。"咯应"啥呀,落水为净嘛,洗洗干净不就得了,那人坚持着。几个人也觉得有理,于是就从板床底下的旮旯里找出个积满灰尘的搪瓷痰盂,洗了洗,白净铮亮的一点瑕疵都没有。一脸盆的黄豆肉皮冻正好盛了一痰盂。几个人天天加餐一直吃到年三十前。

北大荒的冬天真挺难熬的,不过那年冬天的那盆肉皮冻确实给我们冷清的日子添了些许乐趣。

知青往事:难忘那一痰盂肉皮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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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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