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我自己去科尔沁

当知青,讲知青,纪念知青。让我们一起倾听知青的故事,感悟历史中的人、人的历史…...

我的母亲真是坚强,每次送别都不流泪,也许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已经过去半个世纪了,当年风华正茂的知青,如今都已是花甲古稀之人。但是上山下乡栉风沐雨的生活经历是刻骨铭心的,凡是当年的知青,都有深厚的知青情结。虽然我赶上了1977年高考,从此改变了命运。但是敖宝营子的八年半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知青生活是挥之不去的记忆。

1969年春我们68届毕业了,学校的分配方案是去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我也随着同学报名了,但因政审不合格被拒之门外。自尊心严重受挫,我只能默默地流泪。父亲还在集中学习,母亲每天忧心忡忡,哥哥1968年已经去内蒙古插队,妹妹少不更事,我不敢再添乱了。

学校里变得冷冷清清,没去兵团的同学,都在自找出路,我还不满16岁,身高不足1.5米,何去何从?非常困惑。此时《人民日报》发表社论: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我更觉得自己终日无所事事,好像很可耻。5月份天南大附中组织一批比我大的同学,去内蒙找哥哥姐姐了。妈妈很纠结,既不敢把我留在家里,又觉得我这麽小,独自下乡实在不放心,就动了也让我去内蒙找哥哥的念头。我去学校问班主任张老师,她的态度很含糊,不置可否。若干年后校庆与张老师重逢,她才告知当时很心疼我,听说不满16岁的学生可以不下乡,她就故意拖延,想让我留城。

后来听说南开区湾兜中学还有最后一批去通辽插队的,妈妈就决定让我和他们一起走。我找了位留津的同学,陪我一起到河西区教育局提档案,然后又自己送到湾兜中学。记得那天送完档案回来,天阴得厉害,我怕赶上雨,就抄了较近的泥土道,没想到半路上赶上很大的雷阵雨,自行车轱辘挂满了泥巴,我实在骑不动了,下车来推也推不动,搬也搬不动,只好把自行车放倒蹲在一旁淋着等雨停。

雨停了,我筋疲力尽地回到家里,妈妈赶紧帮我脱下还在滴水的毛衣,竟然拧出了半盆水。我又饿又冷,胡乱吃了点饭就钻进了被窝。好在没有发烧,第二天我又拿着知青证明去北马路延安棉布店买被里被面。最难办的是去郭庄子买小坐柜,我从来没去过那麽远的地方,还要过铁道呢。我边走边打听路,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到地方。售货大爷看到我这麽小,就要去内蒙当知青,一边叹气,一边帮我找好拉货的三轮车,还嘱咐拉车师傅路上关照我。我都不记得是怎么走的了,反正天黑前终于回到家里。

东西买齐了,妈妈不能请假帮我缝棉被,我就自己跑出去问别人,然后回来照猫画虎,好歹把被子缝上了。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我还是挺开心的。

启程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父母请假帮我用手推车把小坐柜和行李送到湾兜中学,路上三人很少说话。我想到即将离开父母去千里之外的内蒙古,心里沉甸甸的,蓝天白云的美好憧憬顿时烟消云散。父母只是偶尔叮嘱我几句,其他也不再说什么。当时我还太年轻,体会不到父母对儿女的眷恋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们。

离别的时刻终于到了,父亲身不由己,不能来车站送我,母亲像送哥哥姐姐一样,没有掉一滴眼泪,默默地目送着远行的列车。但我能感觉到她的心情一定非常沉重,五个孩子亲自送走了四个,而且都是去边疆,何日才能团聚?我的母亲真是坚强,每次送别都不流泪,也许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看我人太小,就在名字前加了个“小”字,没想到这个“小”字一直跟了我八年多。2015年我们重返敖宝营子时,老乡们见面还这么称呼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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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6月1日列车驶进内蒙古通辽站,我和在火车上结识的天南大附中的G和C两位男生一起下了火车,又转乘去太平川的短途火车来到二道营子小站。下车后便看到接我们的G大姐,她在队里要了大马车来接站。车老板帮着把行李搬上马车,让我们赶快上车,说到敖宝营子还有8里地呢。

马车快到二道营子时,经过一道大壕,车一拽就听到C同学大叫一声,声音好吓人啊!车老板赶紧停住马车,只见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下车就躺在壕沟里了。我从未见过此阵势,吓得不敢靠前。车老板说:“他是抽羊角风,别动他,等他抽完咱们再走吧”。

大约半小时,C基本恢复正常了,只是脸色有点苍白。我们这才继续赶路,好不容易进了敖宝营子,好大一片房子啊!G和C的集体户都到了,车上知青只剩下我一个人。

每每看到比较好点的房子,我心里就暗喜,以为到家里,但车老板总是摇头,继续赶车前行。他看出我的“小心思”了,说:“丫头,你们集体户可是敖宝营子最破的马架子呀!”我的心一下落到冰点,马架子的是什么?“你们住的房子原来是老五保住的,后来他死了,一直空着。现在知青来了没房子,生产队就让她们先搬住进去住了。”说着马车停住了,老板子跳下车,指着对面低矮破旧的房子说,“你到家了!”我愣住了,眼前的房子看起来像个大土堆,只有别家房子一半高,房顶摇摇欲坠。门开了,集体户的大姐们出来欢迎我了,大家七手八脚地帮忙把行李搬进屋。我一脚踏进去,几乎摔倒,怪不得房子显得那么低矮呢,原来屋里的地面比院子低了快一尺。

从天津来到内蒙古草原,一切对于幼稚的我都是新奇的。既来之则安之,第二天我就开始熟悉陌生的新环境,首先要学会做大锅饭。集体户的大姐们轮流在家做饭,每人一天,我就先留在家里帮厨。学着抱柴烧火,烧水煮饭,一天一个师傅,我仔细观察每个人的优点,一点点记在心里。我最怕的是去井院挑水,当时我的身高还不足1.5米,体重才70斤,担起扁担桶底蹭着地面。一桶水有50多斤重,我根本就拎不动,别说从井里打水了。帮厨是不用我挑水,但以后顶班做饭时怎么办?总不能老等着下地干活的姐姐们帮我挑水吧。我琢磨来琢磨去,发现有的老乡打水用小拔筲,就想试试自己能不能这麽干。

一天我到井院借了别人的拔筲,学着样在井里一摆,扑通就跪在井沿上了,亏了井口是用树枝围着很小,不然我就被坠到井里了,旁边的人赶紧把我拉起来,说你力气太小,可别玩悬了。姐姐们听说了此事,都抢着帮我挑水,不让我自己去井院打水了。

当时也有其他知青的弟妹们来敖宝营子玩,过了一阵子他们都返津上学了,只有我留下来干农活,老乡们这才认可我也是知青。看我人太小,就在名字前加了个“小”字,没想到这个“小”字一直跟了我八年多。2015年我们重返敖宝营子时,老乡们见面还这么称呼我呢。

在家帮厨一周以后,我就正式成为集体户的一员了,轮班做饭,下地干活。队长看我人小,让我先干“半拉子”,就是和没成年的小嘎们一起干活。正值夏锄时节,我连苗和草都分不清楚,抡起小扒锄,劈了啪啦一阵乱砍,不一会锄头就掉脑袋了,队长还得帮我按锄头,有时实在装不上头了,队长就让我先回家了。

我年龄小,又干了一天活,到晚上就顶不住劲了。有时老乡来串门,大姐们陪着聊天,我困得不行,就躲在在她们身后睡着了。因为年龄小,队里有些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愿意和我搭讪,听她们讲话总是夹杂着一些当地的口语,什么“钉把”、“赶趟”、“带劲”……, 开始我搞不懂,后来慢慢听明白了,知道要学着说才能和老乡们拉近关系。看到我初来乍到,不会干农活,女孩子们挺愿意帮我,慢慢彼此就熟悉了。有的女孩把过端午节家里烙的“粘裹勺”分给我吃,有位女孩还把她为自己做的布鞋送给我穿,说穿布底鞋好蹭锄板。

我的知青生活就这样开始了,集体户的7位大姐都是我二姐的同学,她们对我这位小妹都很照顾,我们一起在那个马架子里住了两年多。后来队里拿到知青的安家费,就在旁边盖起来了新房子,西边两间打通作为生产队文化室,东头一间留给我们住。

我的知青生活整整持续了8年半,直到1977年参加高考才离开敖宝营子,老乡们都说我是“吃敖宝营子高粱米长大的”。

返津后先后回去过3次,迄今和几位当时好朋友一直保持着联系,2012年有位老乡的儿子参加高考,我帮他填报志愿,最后如愿以偿考入天津商业大学电子商务专业,在敖力不皋乡传为佳话。小伙子毕业后在北京工作,2019年经我引荐他又考取了MBA,今年就可以拿学位了。

作者:卢岚

知青往事:我自己去科尔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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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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