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立冬更接近本质

天气预报说，这个立冬会直降8度。前天昨天已经够冷了，今天还会冷到什么程度？

我一直以为自己对温差剧变是比较能够适应的。于是，我以昨天的穿着走进今天的清晨，没料到的是，在院子里的一株银杏树下，一阵风，几滴雨，就把冬天的底牌亮给了我。我接连打了几个寒颤，一直瑟瑟发抖。这对于一个刚刚从气温30度的海滨返回的人来说，气温一下子拉低到几度，这个反差足够大了。

我只有赶紧折回房间，关紧所有门窗，把寒气关在外面。透过玻璃，但见远山寂静，南河苍凉，露出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节奏。我很想对这个令人猝不及防的冬天说点什么。

这是不是有史以来最冷的冬天？有人批评过我经常使用绝对性的语言。世界都是中庸的，语言就不要太绝对了。我只有自圆其说，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冷不冷，都是每个人的体感。比如有人可以在夏天感受到寒冷，有人可以在冬天感受到温暖。这往往与心境有关，身和心的感受常常是分不开的。心冷了，看什么都是冷的。

北京的朋友晒出昨天的一树金黄，在一夜之间白了头。从灿烂到悲壮只有一步之遥。在寒冷的冬天，长期生活在川西平原的人会想，如果冷到这个程度了，还不下场雪真是可惜了。他们经历过无数令人遗憾的寒冷天气，叹息着“这个冬天雪还不下”。有时候，把希冀一降再降，实在不行，飘几朵雪花也算一种慰藉，即使落在身上就化了。对于川西人来说，为了一场雪，索性就想，既然冷了，那就冷到极致吧，就像那个“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的海燕一般的英雄。

在等不到一场雪的冬天，我不会盼望天气再冷点，我在冬天的种种“不好”中寻找种种“好”，以此与漫长的冬天和谐相处。

无论是暖融融的鞋帽，还是瑟瑟发抖的单衣，冬天到处都写着一个冷字。面对一瓣花、一片叶的随风坠落，在一片寂静中，适合思考，适合平平静静地面对生命。

于我而言，冬天更像是个哲学名词。在所有季节中，冬天是最接近事物本身的。繁花被霜打落，黄叶被风撕掉，所有装饰都褪去了，一切掩盖都忽略了，事物回归本来的样子。真实有时候是残忍的，从真实中发现美，需要足够的勇气。

从这个意义上讲，冬天也是最接近生命本质的季节。白茫茫一片真干净，质本洁来还洁去。总是有人在叩问生命，这往往是在人到冬天的时候，可以是季节的冬天，也可以是心情的冬天，还可以是生命的冬天。

我想起了院子里的那株银杏树，在其他银杏树都才泛黄的时候，它已经落满一地金黄。可能它对天气变化更敏感，或者它的态度更率真，春风一来就吐绿，冬风一来就落叶。它不知道中庸之道，也不愿虚以委蛇，它只是接近生命的本来。

也许这株也银杏明天就会落光了。天气预报还说，明天天气将回升，还会出太阳。落叶将在明天的阳光里绽放璀璨的光芒。在沿海的时候，天空每天都是蓝的，昨天一回到川西平原，天就变成了灰蒙蒙的，就像在头顶着无限阴郁的势能，随时都会压下来。无法想象，我们曾经在蜀犬吠日的天空底下生活了成千上万年，长成了一方水土一方人。我在骨子里期待着明天的太阳。

2021年11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