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 非 虚 构

轩轩在院子的地上翻滚着，哭得鼻涕满脸，他边杀猪似的嚎着，边用眼瞟着屋里的动静。

妈妈正在厨房里底一把上一把地烧锅做饭，不知是由于蒸汽的散发还是酷暑的炎热，衣服早已粘贴在她的身上。

“我吃西瓜——”

“自己切去！”拉风箱的声音骤然停了下来。

轩轩一个激灵，马上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值得庆幸，烟汽朦胧中的那个身影没有跑出来，而是转身奔向了灶台。

“你——给我切——！”杀猪似的嚎叫声像是蓄足了底气般拖长了声音叫得更凶了。

“你不看我正忙着吗？”

“我——不！！——”轩轩又一个翻身，趴在地上，脸憋得紫茄子一般。

门吱呀一声，爸爸从外面回来了。

轩轩迟疑了一下，手撑着地想起，但还是重新趴了下来，一个翻身，四蹄朝上，乱踢乱蹬着，闹得更凶了。

“起来！给你两块钱，不闹行不？”爸爸坐下来大吼。

厨房里传来一声烟气滚烫的话：“他吃瓜！”

“嗷——我吃冰糕！”站起来的孩子两手顿时做疯狂的钟摆状，“我要钱！”

“好，好，两块钱，两块钱行不？”爸爸息事宁人，两块钱便停息了战争，赢取了皆大欢喜的安静局面。

俺孩子再听话没有

欢欢安静地坐在树阴下的小方桌旁，摆好了书本和文具，可他拿着笔却写不下一个字。他偷眼瞟瞟忙碌中的妈妈，又像侧耳静听什么似的瞅瞅门外。门外只有那只大黄狗在伸着红红的舌头，陶醉在知了热烈的大合唱中。欢欢吁口气，心不在焉地翻着书，老师叫干什么啦？……这个大胖子老师真讨厌，他叫干什么啦？……

“吐踏——吐踏——”人的脚步声！还有个小孩！

欢欢警觉起来，他甚至已经想好，当大黄狗竖起耳朵大叫的时候，自己必须躲到妈妈的身后去。

但大黄狗竟然没有叫，“吐踏——吐踏——”的脚步声听不到了。

“哈哈——不是！”欢欢心里很是痛快，比今天吃雪糕的感觉爽多啦！怎么……？大黄狗又叫起来了！拦住他，拦住！……咬！……！！

“妈妈，就是他！呜呜……”一个圆桶状的人领着一个伶仃细小得如火柴棒般的孩子走了进来，“就是他抢了我的钱……呜呜……”

欢欢立时兔子似地跑到妈妈身后，惶恐地扯住了妈妈的后襟，“妈，妈——呜——”

“抢钱？……俺欢欢最听话了……在学校里你怎么不找老师？……”欢欢想不到妈妈瘦削的身体里竟藏有这么大的爆发力，像武侠高手，连连发招，打得对方只有招架之功了。嘿嘿，叫你来找！欢欢惊惧的心平静下来，不觉得意得看着“火柴棒”。

“你……你……”圆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胖嘟嘟的赘肉也不觉乱颤。但毕竟再好的炮弹也敌不过机枪的近射，只好撂下句壮威的话，拉着火柴棒走了。

只要说挣钱去，俺儿子就不哭

“只要说给他挣钱去，俺儿子就不哭。”妈妈向邻居们夸耀着儿子发，“你说，恁小的孩子就这么知道钱中用……天黑了，他就在路口等着接。见来了，不是慌着往怀里扑，而是先问挣钱了没有，你要说没挣来钱，脸一沉就哭……”发的母亲说得兴奋，脸上洋溢着自豪和骄傲。

——这是的确的。有次我就亲见发跟着奶奶在树荫下呆坐，便凑上去消遣：

“发，想妈妈吗？”

“不想——妈给我挣钱去啦。”

奶奶咧着没牙的嘴瘪瘪地笑，发也笑，望着发那清纯如春露般的眼眸，我也“笑”了——但心里却酸酸地，一种莫可名状的愁绪从心底袭了上来……

学不会别强学

豪今年上二年级，二年级的书包就沉甸甸地重。

“爸爸，这个字怎么组词？”

“爸爸，老师说组课本上没有的词都是错的……？”

“爸爸……”

“豪豪，回去问老师，爸爸还有事。”

他扭头走了出去——他要到新盖的楼房里去转转，好像有几块地板砖铺的不规整……

回到家，儿子还爬在那里认真地写着作业。可能是太认真的缘故吧，小脸憋得通红……

“儿子，学不会就别强学！”他一阵心痛，自己两个女孩，还指望这唯一的儿子继承自己的家产呢。

并非虚构

阿福家的钱少了。

“你说，一百块钱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

阿福的婆娘焦急地东翻西找，恨不得挖地三尺，搜遍鼠洞——种蒜还急着用它买地膜呢。

“天黑的时候，好像见轩轩……”胡同口的兔儿爷说。

阿福决定诈一诈他。

“轩轩，钱花完了吗？”

“我可不敢拿一百的。”轩轩有些惊慌，赶紧把手放到背后，退走了几步，撒腿跑了。

原来，钱是轩轩、欢欢和一个叫金刚的孩子共同拿的。——金刚已经如法炮制好几家了。

听了这个故事，我有些心酸。幸亏发和豪还太小，要是再大点，大概可能也少不了他们的吧。那时，大人们也许会嚎啕，千辛万苦拉扯的孩子怎么会是这么个结果呢？！

——而怎么又不会是这个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