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羞辱，无尽的羞辱

那年暑假，父亲回来了，他不愿再呆在广东打工，说钢厂太累，他老了，干不动了。

为了锻炼我，他帮我找到襄阳一个亲戚家帮着放录像。

我真心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总是喜欢强迫让我干不喜欢的事，而且每一次的理由，总是那样冠冕堂皇。

在我后面的人生中，还有两次，皆是因为他固执的决定，因此改变了我的一生，让我始终无法释怀。

其实也不是什么亲戚，只是同村同族里的一个长辈罢了，八杆子打不着，可父亲却非要让我去帮忙。还说了，到时多少人家多少会给点钱的，也算是让我体验一下生活，然后挣点生活费。

父亲定下的事，基本上我没有违背的机会和能力，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遵守执行。

长大后，我忽然明白一个道理，人不能太孝顺，如果太孝顺，连父母也会欺负你，而且每一次都是打着爱的旗号欺负，即便是把你伤的体无完肤，却总是合情合理，不能拒绝。

因为拒绝了就是不孝，就是大逆不道。

我恨自己是一个愚孝的人，因为“孝”字的束缚，我干过很多自己明明不愿意，却又无力反抗的事；可是我喜欢的，真心爱着的事情，却因为父亲的百般阻挠，丝毫不敢反抗，最终遗憾终生。

我常常暗下决心，等我儿子长大后，我一定不会逼着他干任何不喜欢的事。

不管任何一件事，我一定会先问问他：“孩子，这件事，你喜欢不喜欢，想不想干？”

绝不是以命运的口气，以爱的名义去约束他，逼迫他。

我发誓！

在家没呆几天，我就像民工一样，背着床被子，拿着几件破衣服，如讨饭般到了襄阳。

我要投靠的人，是一对老夫妻，年龄六七十岁的样子，待人很是苛刻，以后的一段时间，我看到他们总会忍不住想起周扒皮。

他们在襄阳一个很繁华的转角，经营了一家豪华的录像厅，到底豪华到什么程度，说真的，与一般的电影院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录像厅环境优美，内部干净整洁，宽大的银幕方方正正的挂在有着两层楼大厅的正中间，四周放着八个立体环声音箱，无时无刻从视觉和听觉上给人以最棒的冲击；每个客户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看完一场电影，就像五星级酒店休息了两小时，浑身说不出的舒坦。

二楼，大厅的四周有着十几个小包间里面的环境更舒适，墙壁上安置着色调暧昧的暖灯，靠墙放置的超长真皮软沙发，宽大舒服的软床弹性十足，轻轻一跳就能弹起小半米之高；带着豪华浴盆的卫生间充斥着耐人寻味的清香，简直就是一间小型豪华酒店。

一般，包这种房间看录像的，基本上都是小情侣，或是有着婚外情的男女，再或者是嫖客和妓女，录像厅有明确规定：任何时候，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包间。

客人如有需要，可以拨打房间电话，直接通到老板那里，需要什么，老板会亲自送去。

客人需要看什么片子，也是直接从一个小设备间投放，绝不允许任何人插手。

对于客户的隐私工作，录像厅做的极为保密。

我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那个时候，夜场的人基本已经散去，所有人开始打扫卫生。

由于八点钟白天录像又要开始循环播放，所以三、五个人，必须要在规定的时间，把上下两层，偌大个录像厅打扫的干干净净，进行消毒、通风等准备工作，工作量很大。

这还不包括小包间，小包间里面的工作量更大，置换新的床上用品、放置计生安全用品、换掉卫生间里用过的废旧垃圾袋、擦拭马桶的座垫等用品。

刚进小包间那会，我看着客人走后的满屋狼狈情景，真的是面红耳赤，地上扔的到处都是用过的计.生用品、甚至是电.动用具；有的床单上甚至沾着鲜红的血，客人遗留的那些污.秽物，弄的地上、墙壁上、沙发上、浴盆，甚至是梳洗台上到处都是；小小的屋里充斥着一股特.殊的味道，让人闻着恶.心，简直想反.胃。

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出现带血的卫.生巾，让人不忍直视。

开始时，我还有一些小兴.奋，脑海中想着客人在里面干的刺.激事，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可没过几天，我简直想发疯。

我不知道，父亲让我在这个年龄，直面这些东西，到底为了什么？

这件事结束后好久，有一次我在和父亲吵架时，曾经直接质问他：“你说去让我锻炼，可你知道我内心是愿意的吗？你知道我每天看到的是什么吗？满地用过的避.孕.套，墙壁上贴着女.人没穿衣服的图画，让我看着就觉得恶心，你知道不知道，我每天看到这一幕，我会打心底恨你！恨我自己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

父亲当时脸都绿了，半天才道：“孩子，我不知道，那里的环境会是这样，我以为只是简单的去放放电影什么的，如果真是这样，打死我也不会让你去的！”

我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当他决定一件事时，会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总是一意孤行，觉得为我好，为整个家庭好。

一句简单的“为我好”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逼着我去干自己不喜欢的事，而我必须无条件接受，否则就是不孝。

真的不知道，天底下，到底有多少父母每天在打着“为你好”的旗号，逼着孩子去干自己不喜欢的事。

每天早上,所有准备工作完成后，大家才开始吃饭。

早餐永远都是粥配咸菜，每个人只允许两个馒头一碗粥一碟咸菜，吃的多了，老太婆就会盯着看，让你自己不好意思加饭。

吃完饭，我就会骑车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拿当天要放的最新录像，再一笔一画写在小黑板上挂在街面的显眼处，吸引顾客。

每天都是忙碌的，丝毫没有半点空闲的时间休息，转眼间就到了八点钟，客人们陆续来了，开始售票，领客人进屋到指定位置坐下。

不论多少客人到，半个小时之后，准时开始放录像，以免客人等急了。

为了降低和控制成本，一般录像厅放的都是旧蝶，难免会有划伤的画面，卡在那里许久不动；可这里的老板为了客户的舒适当，追求电影的质感和效果，用的都是最新的录像带，全部没有拆封，听说光那一套放映机器，价值说值上百万。

刚开始，是一个比我岁数较大的年轻人放，他学的时间比我久，在那里呆了近二年。

我去了之后，老板就让我在边上学，让他手把手教我。

学了没几天，我就全会了，然后他站在一边看，让我上手放映。

先开始是很紧张的，生怕犯错，遭到老板责骂。

慢慢练习久了，也就顺手了，基本没有错过。

每天，客户看录像时，我们也要跟着看，等到快结束时，提前进去放映室等着，以最快速度换下一部，必须要衔接上，中间不能有太多间断。

记得有一次，我放的慢了些，结果被老太婆骂了几天。

那几天，我总是躲在座位上，独自流泪，内心非常委屈，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让我干这个，让我受这样的委屈的羞辱。

我承认，我是一个懦弱的人，懦弱有本性，深刻到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