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栀子香满房

要评这世间最香的花儿，则非栀子、桂花、梅花莫属。梅花的暗香浮动，极富穿透力；桂花香飘万里，香里带甜，提神理气，自是一绝！栀子呢，一袭白裙，素雅大气，芳香四溢，也是叫人如痴如醉。

一首花开四季的儿歌时常回响于耳畔：正月梅花香又香，二月兰花盆里装，三月桃花连十里，四月蔷薇靠短墙，五月石榴红似火，六月荷花满池塘，七月栀子戴上头，八月桂花满枝黄……如今是六月，红似火的石榴，早已凋零殆尽，池塘荷叶如碧玉，却未见映日荷花叶间藏，倒是白雪栀子有流香。因而，我觉得将儿歌改成“六月栀子香满房，七月荷花水中央”更为合理些。

当然，说“六月栀子戴上头”也挺好的。栀子朴素，纯洁，自古为人所爱，尤其是女性。究竟从何时生成头戴栀子的习俗，我是无从考证的，但一点可以肯定，受爱美之心的驱使，女性以清香醉人而又素洁美丽的栀子装饰发髻，那应是古而有之。

小时候，在我们的村子里，妇女们、姑娘们，都喜欢头戴栀子。于是，村里村外，田间地头，随处可见栀子花在移动，形成颇有时代特色的风景。如今，这样的风景则稀罕得很。今天的小姑娘、大姑娘、时髦女郎追求的是新时尚，自然对头戴栀子的世俗不屑，但这并不影响其对栀子的喜爱。走在大街上，我会看到手握栀子的，走着走着，便忍不住抬手近鼻嗅一嗅；在商店超市，也有将栀子摆在柜台上或者养在盆子里，一任芳香溢。

前几天，我甚至在教室里感受到了栀子清香萦绕的幸福，便情不自禁地深吸几下，忍不住啧啧称赞“好香，好香”，惹得班上这群小姑娘笑容可掬，趁机窃窃私语一番。随着她们的目光，我终于探测到香源了——一个女生的桌上，正摆放着几朵新鲜的栀子花！

当我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同样被栀子花的香气所倾倒。同事芳的办公桌上的几朵栀子，已经让整间办公室芳香四溢。

晚上下班回到家里，刚打开门，便有栀子扑鼻而来。寻芳探寻，便在卫生间的洗漱台上发现了盘养的栀子，那当然是妻子特意弄回来的，她是个很有生活情调的人，养花种草，把家里变成了自然。

鉴于此，我更喜欢“六月栀子香满房”这一我说法，栀子一朵，陋室添香，更富诗意。

我的印象中，老家的栀子总是栽在乡亲的窗前。栀子花开，一夜满枝，她就是这么神奇。头一天还是枝黄叶绿一树清，第二天就千多万多压枝低，如无数个美人儿掩映在枝叶间，吐香露蕊掩口笑。晨风阵阵，她们点头示意；阳光拂来，她们眉目传情。这可爱的模样，总叫人有揽之入怀吻个够的冲动。最喜人的是，开窗见花，香气扑面，很快便溢满了整个房间。我想，栀子靠窗，理儿大概就在这里吧。

在小城，栀子当然鲜见了。这么多年，我只对农业局宿舍院内的栀子印象最为深刻。宿舍间的绿化圃里，别无它物，清一色的栀子。无花展绿，六月花放，烂漫得不行。那花儿，竞相绽放，一朵未谢，一朵已开，无数的花骨朵随时待命，给你一片奇迹，叫人啧啧称赞。住在这里的居民是幸运的，每天被花香濡染，心都是香的。她们消受不了如此浓密的香气，只得任由一院清香出墙去，沿着窄窄的街道流淌，流到很远很远。不过，保安管理很严，即使是院内居民，也休想随便摘一朵带走。

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班所在的党校这边，居然也有一爿栀子，就在党校食堂门口，密密匝匝的，拥挤不堪！然而，每天来来往往，我竟忽视了她们的存在！或许是党校内本就四季常绿的缘故吧，那簇拥在一块的十数株栀子，并未引起我的注意。直到近些日子，栀子初放，香气已经充满了校区，吸引了众多爱花人士的攀折，我才发现这里已是栀子竞放热闹非凡香气蓬勃。我终究要责怪自己的粗心了。于是，空闲时候，我特意来到栀子旁，凝神欣赏。多年来，栀子还是从前的栀子，色香一样，神韵一样，恰如儿时家乡的靠窗栀子。不同的是，家乡的栀子从来就是独生，能充分享受阳光，故一开就是满树；这里的栀子，就生得没那么从容了，小小一块地盘，巴掌大，竟簇拥着十多株，你挨着我，我挤着你，枝条都伸展不开。尽管如此，她们开花的热情依然！绽放的，或高立枝头，随风轻舞；或掩藏叶中，若隐若现；或藏身角落，俏皮可爱。含苞的，羞羞答答，紧裹着瓣儿，似搂着一个秘密。还有些花骨朵儿，嫩嫩的，憨憨的，箭一样，鼓胀着腹部，似憋着气儿，待你稍不注意，便撑开瓣儿给你一个惊喜。

忽然想起王建的《雨过山村》：“雨里鸡鸣一两家，竹溪村路板桥斜。妇姑相唤浴蚕去，闲看中庭栀子花。”此时的我，当然也是闲看栀子，久久伫立，不忍离开。不同的是，我所处非山村，没有鸡鸣竹溪村路板桥，少了点田园气息，自然看不到农家浴蚕刈麦的繁忙景象。布谷鸟的催促声已经远逝，远方田间沉闷的机器轰鸣声也消匿，我也就只能在脑中想像儿时和母亲一样的妇女们头戴栀子忙碌的身影了。

带着不舍，回到办公室，尽情享受“六月栀子香满房”的惬意，也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