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小说）

守护

□陆慧芹

　 深夜，重症监护室内，头上插满管子的男人意识正慢慢恢复，他感觉到了疼痛，手指头不知觉的抖动了一下。“医生医生，麻烦你来看一下，他的手动了！”女人急促的叫声引来值夜班的医生护士，医生仔细检查了病人情况，告诉她病人这两天应该就能醒过来，赶紧回去休息吧，等他醒过来就够你忙的了，女人点点头，悬着的心终于得到了几分安宁，她忍不住透过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再次往里看，多么希望此时此刻男人能睁开眼说：别担心，我没事！走廊昏暗的灯光照着她满头夹杂的白发更显灰白，这几天似乎又多了几分，此刻眼泪再也憋不住，顺着这张憔悴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男人从发病到送医院抢救的两天两夜，她一直在这儿呆着，任凭孩子们怎么劝都不肯回去休息，她怕一离开就与男人阴阳相隔，看着他就这么如死人般躺着，无声无息任人摆弄，她绝望地以为，男人这辈子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想起这两年城乡发展多地拆迁，政府又征用了家里的田地，他们领了一笔补偿金，从此再也没有大棚要种植，没有蔬菜要栽种、管理、收摘、批发了。一下子闲下来还怪不自在的，男人和女人商量，我们别的也不会，不种大棚就没有了生活来源，虽然这些年也略有结余加上政府征地补偿金也够老两口养老的了，但也不能坐吃山空啊！他俩还商量着做点小生意补贴补贴孩子。好在两大孩都已成家，最小的已经大学毕业找了工作。

想想以前种植大棚，两口子忙时饭都顾不上吃，实在饿了就啃几口黄瓜，没日没夜地忙着，终于把三个孩子供养出来，孩子们后来都劝他们别再这么拼了，收摘时该请人就请人，别把自己身体累坏了。可人工费一人一天150元，不便宜，况且请的工哪能像自家人一样尽心尽力，不是磨洋工就是不爱护苗，就像摘头茬辣椒，枝叶就这么硬生生给掰断了看着真的心疼，夫妻俩坚持自己做，为了节省时间就在大棚旁边搭个小窝棚住。成年累月地弯腰劳作把两人的腰间盘生生给累突出了。

这不，还没拿定主意做什么小生意，男人就撂倒了，女人说：以前供大棚，累得跟狗似的，身体也没啥毛病，这一歇下来倒好，脑溢血！命差点都丢了！女人抹了抹眼泪，提着茶壶去冲开水，她一直在心底暗暗自责，男人的血压高也一直在吃药，种植大棚的时候，一天忙到晚一口水都顾不上喝，晚上歇下来男人总喜欢喝两杯，女人就做两个可口的小菜。男人吃完倒头就睡，体重也一年年的在增加，医生说这病喝酒是诱因，可这么多年留下来的习惯，哪能说改就改了？

今早男人已经转进了普通病房，虽然还不能说话，但是他能睁眼，能听懂话，医生让女人多跟他说话，多给他四肢进行按摩，翻身，女人都照做。男人一米八几的个子，体重170多斤，翻个身就能让只有一米六个头的女人出一身汗，女人每天坚持给男人擦身子、按摩、翻身，一套做下来衣服湿透，累得气喘吁吁直不起腰。男人虽然不能说话却看在眼里，一直用眼神示意她歇歇，可女人仍不停手，急得他直哼哼，心里恨自己给女人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可就这样女人始终坚持自己做不请护工，“妈妈知道你们不缺钱，妈妈是怕这辈子再没机会照顾你爸了！”女人的话让三个孩子心揪起来疼，却又不忍违背，只能轮流多抽时间过来帮忙。

这不，孩子周末休息，赶紧替换妈妈回家洗澡，好好睡一觉。妈妈安顿好男人悄悄离开，男人一觉醒来看不见女人，着急的不停用眼神寻找，宛如婴儿看不见妈妈般焦灼，生病的人总是会对照顾的人产生依赖，这会儿憋了半天终于从嘴里蹦出含糊不清的话：你妈呢？孩子们不敢相信是真的，却又实实在在，赶紧打电话给妈妈：爸爸会说话了！女人接了电话就哭了，她盼这一天盼得好苦！女人赶到医院的时候，男人死死抓住她的手不放，生怕一放手她又要离开，女人宠溺地拍拍他的脸：不怕不怕，我不走了，就在这儿一直陪着你！病房里的人看着都动容，孩子们也忍不住别过脸悄悄抹眼泪。

男人躺在床上，看着忙碌的女人，眼角溢出了两行幸福的泪。想当年自己父母去世早，是左邻右舍接济他才活了下来，没读多少书的他有一身力气，他十四五岁就能帮人家干活，不为别的只为有口热饭，后来跟村里人外出打工遇到这个外乡女人。这个女人也是苦命人，15岁那年父亲得了重病，让本就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母亲熬不住苦难丢下他们走了，照顾父亲就落到她的头上，父女俩相依为命，没过两年父亲也撒手人寰，后来她就跟着同乡小姐妹出来打工，他们在这个千里之外的异乡工厂相遇不得不说是缘分。女人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是能干勤快，懂得体贴人，两人相处久了自然走到了一起。后来打工攒了点钱，女人就跟他回乡，跟人学种植大棚，种蔬菜。两口子能吃苦，生生把一贫如洗的家撑起来并盖起来了两层小楼，男人对女人满是感激，他常常说，我这辈子娶了你，是咱家祖坟冒青烟了。闲暇之余，女人偶尔叹息，男人看出女人又想起了过去，提出陪她回老家看看，女人说：算了，老家已经没有亲人，回去有何意义。现在你和孩子才是我最亲的人，我哪儿也不去，就想守着你们过一辈子。

一晃数日，在女人的精心照料下，男人已经能拄拐站上片刻，连医生都夸：你要好好的感谢你老婆，没有她的坚持我们真的没有信心救你，看你恢复这么快，我们都不敢相信。男人憨厚地笑笑把脸转向女人，嘴里半天吐出两个字“谢——谢！”女人红了脸：“只要你能好好的，我辛苦也值了！”

人各项指标都已正常，医生建议出院，回家注意保养坚持康复训练就行了。女人却坚持再住一周，毕竟在医院她心里才踏实，有什么不懂的还能及时咨询医生，空荡的走廊里每天都能看见她推着轮椅的身影，女人如母亲般的耐心教他说话，鼓励他迈步，她不奢望男人能恢复如初，只要能一直陪着她就知足了。

当初男人发病送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她的腿软得站不起来，后来百般哀求医生才同意手术，冒着人财两空的风险颤抖着在手术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也许是她的诚心感动上帝，死神与他擦肩而过，最坏的结果她不是没想过，即使男人在床上瘫一辈子，她也一定不离不弃地照顾他，因为男人是她的脊梁，是家的支柱！她心里盘算着，回家后以后再不让他喝酒，每天就这样推着他散步陪他说话。

余生不长，一定要好好的守护属于他们的爱情！

作者简介：陆慧芹，做了27年幼师，喜欢与孩子在一起，喜欢读书、摄影，热爱生活！闲暇之余爱用自己的观点写随笔，偶尔在自己的公众号发发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