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进│那盛开的泡桐花（连载十三）正式下连队

告别宣传队的驻地时，天已渐黑了。大约在晚上7点钟，我们几个宣传队来的战友一同回到了教勤连各自的班排。我一走进排里的寝室，就看见了排长林华平，我立刻向他敬礼报到：

“报告排长，我回来了！”

排长林华平是排里唯一的干部，他热情的握住我的手说：

“朱进啊，你终于回来了。很好啊！这样吧，你先安顿下来，在班上熟悉一下情况，以后我们找时间聊一聊。”

我回答：“是！排长。”排长的一席话让我感到很温暖。

排长林华平是1970年入伍，很年轻只有二十五六岁，是福建人，还没有结婚。他个子标准，五官端正，皮肤黝黑，看得出他是经过摸爬滚打出来的干部。

接着，我又向班长和副班长报到，全班战友们都伸出热情的手，就像欢迎一个刚入伍的新兵欢迎我的到来，让我感到格外的温暖和亲切。

在宣传队时，我就知道自己分在连队的一排2班，说起来也巧，班长是我新兵连的排长陶桓金，副班长是新兵班的班长袁逢燕。更为巧是蒋勇智也和我在一个班，同住在一个寝室。蒋勇智看到我的到来可高兴了。自从到宣传队后，我就很少见到一起入伍的蒋勇智、李聪和杜钢等3人，我现在回连队，就可以与他们朝夕相处了。

分给我的床铺在寝室的中间，因我在宣传队没回来，床上堆放了一些杂物。蒋勇智和班上的战友们马上忙着帮我清理床铺，并端来一盆水帮我洗床板、铺床和挂蚊帐，不一会，我的床铺就安顿好啦。

当晚，班长陶桓金主动把班里和连队的情况简单地向我介绍了一番。班上1977年的新兵有4人、1976年的兵有2人、1975年的兵有3人，班长陶桓金是1973年的老兵。全班班加我共11人。

从班长的介绍中，大致知道了我们教勤连工作的性质和任务。全连一共四个排，我们一排是担负教学保障任务，二排是担负勤务保障任务，三排担负站岗警卫任务，四排担负通讯保障任务，其中有一个女兵电话总机班。另外，连队还有一个炊事班，顾名思义就是为全连官兵做好一天3顿饭菜。我们一排共3个班，1班和3班是战术教学勤务班，我们2班是炮兵教学勤务班。

班长介绍完情况后，我环顾了一下寝室，我们住的房间很大，相互紧靠的有二十来个床铺，2班和3班都住在这个房间里。

排长的床铺单独在房间靠窗的一角，旁边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他的手枪和腰带挂在床边的墙上，这就是排长的全部家当。在房间的西墙一侧，整齐放着两个班的步枪和冲锋枪。北墙壁上挂着折叠整齐的军装整齐，并用一根橡皮绳压平，下方挂着两个班的挎包和水壶。每个人床铺上的被子叠得四四方方，紧靠床头一侧的蚊帐收叠得平平整整，整个房间看上去井然有序、有条不紊，这让我感到有一种严格而又紧张的军营氛围。

晚上睡觉前，在洗漱间里我和蒋勇智又见到了杜钢，他在的1班是战术教学保障班。我对他们俩说：“我刚下连队，今后，你们俩要多多的关照啊！”

杜钢笑眯眯地说：“欢迎宣传队的同志回连队来！蒋勇智，你要多关照啊！”

蒋勇智说：“那没问题！不过，杜钢你可不能推卸责任啊！”

杜钢笑着说：“那能呢！朱大哥，不！朱进，有事尽管吩咐啊！嘿嘿！”

在回寝室的路上，蒋勇智对我说：“你知道吗？我们俩分在炮班，还是蛮幸运的。”

我不解地问道：“这话怎么讲？”

蒋勇智说：“排里两个战术班，整天都是在训练场地摸爬滚打，非常辛苦！相比之下我们炮班就好多了。”他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当晚，整理完自己的行李，就响起了熄灯的哨声，我拉下了蚊帐，睡在床上。夏日的夜晚十分炎热，一时难以入睡。宣传队的情景还一幕一幕在脑海里翻滚，我尽力不再去想宣传队的事情，我告诫自己：宣传队的一页已翻过去了，连队的生活已经翻开，眼下就是要尽快适应连队的生活，使自己跟上连队的步伐。

天亮得很早，全连起床的哨声和学校的广播号声几乎是一同响起来了。我和战友们一起迅速地穿好军装扎上腰带，跑步站到了列队里。我下连队第一天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早操，同新兵连一样，全排由值班班长负责集合，并向排长报告集合人数。全连是由值班排长负责集合，并向连长报告集合人数。在连长的带领下，全连跑出了营区的东门时，我一眼就看见东门岗哨旁那两棵高高的泡桐树。此时，泡桐花已杳无踪影了，那宽大的绿叶长满了枝头，与军营里的绿色景观已汇成了一片。

连队共有三栋大平房和一栋小平房，从北至南的排列着，第一栋是连部和4排的营房，第二栋是1排、2排和3排的营房。经过一个操场是第三栋大平房，它是连队的食堂和炊事班的用房。1栋小平房是女兵班的总机房，独立在连部的东面，它周围是菜地和晒衣场。

我们整个连队是由两排整齐的樟树环抱着，樟树边是一排排单杠、双杠和木马等军体器械，樟树后面一大片的空地都是各班的菜地。我们连队种的菜可多啦，连队吃的菜都是自己种的，多出的菜还喂猪。连队养了几十头猪，由两名战士担任饲养员，猪圈在离食堂不远的小山坡前。时下正值夏季，连队菜地里到处都是绿油油的蔬菜和琳琅满目的瓜豆，有豆角、茄子、黄瓜、菜瓜、辣椒、西红柿等等数不胜数，一股火热的军营生活扑面而来。

早饭时，在连队食堂里遇见了李聪，相互都打了招呼。李聪所在三排7班是射击教学班，他分配到这个班与他在新兵连三枪打了3个10环是分不开的。

连队的食堂简单又整洁，全连百来号人都在一起吃饭。每个班的餐桌是两个方桌子合并的，长条形的凳子紧靠着桌子摆放，全班的人都围坐在一起。我们排长林华平同一班的战士们在一桌吃饭。在食堂的一角，是连首长集中吃饭的餐桌，他们和连队战士吃的是一样。总机班的桌子在食堂的另一角，有7-8个女兵就餐，我看到了李青、周萍和袁月芬，还有班长何玥。面对这新的环境，我多少还是感到有点陌生，因为这对我来讲，这才是真正的连队生活。

吃完饭后，在洗碗池边了遇见李青，她主动和我打招呼：“朱进，回来了？”

我笑着向她点了点头说：“嗯！刚回来。哎！今后你可要多多关照啊！”

李青爽朗地笑着说：“没问题呀！有事尽管说吧！”从李青欢快活泼的样子上，感到她与连队的生活融合得很好，在她身上已看不到新兵的痕迹啦。

洗完碗后，正巧与周萍打了个照面，我们俩都会意的笑了笑，点了点头，似乎都在鼓励着对方：“面对新的环境，我们都要有新的努力哦！”

早饭后，上午全班进行操炮训练。大家从炮箱子里把无后坐力炮和迫击炮取出来了。我们全班分为两个组，一个组操作无后坐力炮，另一个组操作迫击炮。我先分在无后坐力炮组，整炮拆散后，一人扛炮身、一人扛炮架、一个人背瞄准镜，两人扛炮弹。我刚回到班里，班长让我担任副炮手，主要任务是装填炮弹。由于训练用的假炮弹还没有发来，所以我基本上是观看学习和轮换操炮动作。班长陶桓金是从福建炮兵部队调来的老兵，训练很认真，全班就他懂得操炮和射击的原理。

一个上午我们的操炮训练，就是把炮拆散了扛在肩上，然后进入炮阵地再把炮装上，进行瞄准，反反复复的进行。蒋勇智分在迫击炮组，他负责扛炮管，虽然他年纪不大，但他个子高，炮管还是蛮重的，看着他弯着腰扛炮的样子，还是蛮吃力的，这是他自己要求扛炮管的，目的是压一压自己的个子。

迫击炮最重的是一个大圆形的铁盘子，它是固定炮管的底座，在行军时要人背着它。班长选了强壮的农村兵黄长文来背，进入炮阵地时，必须要挖一个小浅坑，把底座放进去固定，炮管的尾部有一个凸球，插入底座的凹槽后才能把炮管加起来。听蒋勇智讲，他下到连队后，就一直在进行操炮训练，到目前还没有打过一炮，他也没有搞清楚迫击炮的瞄准原理。

接近中午吃饭时，两个战术训练班回来了。一班长胡永明他是76年的老兵，他带领全班战士走到营房前停了下来。我看见杜钢和其他战士都背着半自动步枪，身上扎着子弹袋和斜跨着手榴弹，浑身上下都是汗水和泥土，衣服的袖子和裤腿都磨破了。从每个人疲惫的表情上，可以感觉到他们的训练是非常的艰苦，就好像刚从战场上归来似的。在以后的时间里，我几乎天天看到他们都是如此，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这的确验证了蒋勇智的话，相比之下，炮班的训练则比他们轻松多了。

午休后，全班又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训练。接近四点钟的时候，全连开始搞生产，实际上就是各班去菜地里的劳动。大家马上脱下军装，换上劳动服，这个“劳动服”是灰色的旧式海军士兵服装，全连每个人发了一套用于劳动穿。

我和战友们来到了班上的菜地，菜地在连队厕所后面不远处，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中间有一个粪池。地里有茄子、辣椒、青菜、大蒜、菜瓜等等。此时正值盛夏，天气十分炎热，有好些天没下过雨了。一天的日晒，所有的菜都被晒趴下了，必须要马上浇水，否则会全部死掉。副班长袁逢燕招呼大家在工具棚里拿水桶，我也领了一条扁担两个水桶，跟着大家去挑水。

我来到厕所旁的水池边，与大家排着队打水。我跟前的战友黄常文是福建省武夷山来的农村兵，他个子不高但身体十分壮实，打起水来十分利索，两手各拎着一个水桶，左一下，右一下，就装满了两桶水，足足有七八十斤，一起身就担起来了，边说边笑，轻轻松松地就挑往菜地里去了。

看到这一场景我心里就发怵，在家里从来没有挑过扁担，手上的两个空桶子就十多斤重，还要装满水挑起来走几十米的田埂路，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干的下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轮到我打水时，大家对我还是很客气，在战友罗秋平的帮助下，我好不容易把两桶水装满，把扁担架在肩上，一边挂住一个水桶，一起身，起不来了，试着几下还是挑不起来。站在旁边的老兵们就笑起来了，有的开始说风凉话了：

“朱进啊！唱歌跳舞是你的强项，干这个就没那么轻松了吧？”

“在舞台上吹拉弹唱你行，下连队挑水，那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也不是推的，要全凭力气呀！啊？哈哈！”旁边还引出一阵一阵笑声。

一个兄弟班的老兵看我动作慢，拎着两个空水桶挤到我的跟前说：“来来来！给你做个示范啊！”说着，他左一下、右一下就把两个水桶装满了水，弯腰一起身就把两桶水挑走啦，嘴里吆喝着：“哎！看清楚了吗？就这么简单啊！”

听见这些话心里十分不舒服，我心想：“不就是能挑起两桶水吗，有什么了不起，看我怎么超过你！”可是眼下自己确实是挑不起来。

我身边的战友罗秋平说：“朱进呀，你刚下连队，一下子挑不了那么多，先少挑点。”接着，他把我两只桶里的水倒回去一大半，让我试试。

这下就挑起来了，我挑着半桶水晃晃悠悠、跌跌撞撞，慢慢腾腾的向菜地走去，几次差一点摔跤，但我还是挺住了。第一趟下来，我深感到挑担子不是那么简单的，力量是基础，控制身体的平衡是技巧，但不是一两下就能练好的，要有一个历练的过程才行。我咬着牙硬挑了三四个来回，而其他战友都已挑完了七八个来回。在全班战友的努力下，我们终于把菜地浇完了水。

接下来，就是整理菜地。对种菜我是一无所知，只能跟着大家一起干，先是松土、然后在菜地里拔草，最后是修整菜地。班长、副班长都是种菜的高手，不一会，我们班的每块菜地，都整理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边边角角就像刀切的豆腐那么整齐，非常漂亮。看着班上绿油油的菜地，我真佩服战友们种菜的水平，我心里想，一定要好好向大家学习种菜的本领。

收工后，大家一起忙着洗洗弄弄的。我在洗漱间里，脱去了身上的衣服，用毛巾擦汗。蒋勇智来到我的身后说：“朱进，你的肩膀都红了。”

我用手一摸肩膀的皮肤，感到一阵刺痛。我问蒋勇智：“破了皮吗？”

蒋勇智答道：“还好，就是很红。开始都会是这样，慢慢地就会好的。不过，别太猛了，悠着点。”勇智的一番话让我感到很温暖。

晚上，班里开班务会，班长小结了几天来的情况，结束时还表扬了我回班里第一天的表现，说我训练认真，劳动吃苦。我知道班长是在鼓励我。其实，我知道自己与大家还有很大的差距。但我已下了定决心，一定要在各方面下力气跟上大家步伐，决不能拖全班的后腿。

（未完待续）

作者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