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记》：子贡导演“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大戏

端木赐，字子贡，是司马迁最推崇的仲尼弟子。司马迁虽然没有给子贡单独立传，但《仲尼弟子列传》中所占用篇幅最多，《孔子世家》《货殖列传》中都有他的足迹，这是孔子弟子中绝无仅有的。

“子贡利口巧辞，孔子常黜其辩”。子贡能言善辩，在崇尚“敏于行，讷于言”的孔子的眼里并没有得到褒扬，还常常受到老师的贬损。但一场面临攸关鲁国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子贡充分发挥其沟通、说服的能力，“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改写了历史，也足以使孔子刮目相看。

司马迁浓墨重彩地翔述了这次外交活动，子贡通达事理、利口巧辞的风采跃然纸上。

临危受命，退兵救鲁

鲁国的危急来自于齐国的田常，想要谋夺姜姓天下，却害怕高昭子，国惠子，鲍牧，晏圉的势力的阻挠，就想利用战争削弱他们的力量，让他们的军队去攻打鲁国。

孔子听说这件事，爱国之心爆棚，召集弟子们说：“鲁国，是祖宗坟墓所在的地方，是我们出生的国家，我们的祖国危险到这种地步，哪一位不挺身而出呢？”

子路等人踊跃请行，孔子都没答应，因为他有最佳人选。儒生出战当然不能靠子路的“勇力”。果然，子贡请战，孔子答应了。因为孔子明白只有子贡通达事理，能言善辩。

游说田常打吴，削弱反对势力

子贡救鲁的策略就是“游说”。第一站他先来到齐国，因为齐兵已兵临鲁国城下，先退兵解燃眉之急。子路对田常开门见山地说：“您攻打鲁国是错误的”。理由是，鲁国又小又穷，这样的国家不值得一战。

接着指出，您不如去攻打吴国。吴国城墙坚不可摧，装备精良，士气高涨，将帅英武，这样的国家应该攻打。”

田常顿时忿怒了，说：“弱国不打，打强国，是什么用心？”

子贡不慌不忙分析说：“我听说，忧患在国内的，要去攻打强大的国家；忧患在国外的，要去攻打弱小的国家。如今，您的忧患在国内。”

为什么呢？如果攻占鲁国，齐国的疆域扩充了，国君就更骄纵，大臣就会更尊贵，但没你什么事（您想乱齐就更难了）。

假如攻打吴国不能取得胜利，将士死在国外，朝廷空虚，孤立国君专制齐国的只有您了。

田常说：“好。虽然如此，可是我的军队已经开赴鲁国了，现在从鲁国撤军转而进兵吴国。大臣们怀疑我，怎么办？”

子贡说：“您按兵不动，不要进攻，请让我为您出使去见吴王，让他出兵援助鲁国而攻打齐国，您就趁机出兵迎击它。”田常采纳了子贡的意见，就派他南下去见吴王。

这种“吃柿子找硬的捏”的计策也只有田常能采纳，因为子贡已经把田常的狼子野心琢磨透了。

游说吴王打齐，称霸天下

子贡游说吴王依然打的是心理战。称霸天下是吴王的梦想，子贡就“帮助”他实现这个梦想：“援救鲁国，显扬名声；攻打齐国，阻遏强齐扩张，而且可以镇服强大的晋国，一本万利的买卖聪明人都回去做。”

吴王说：“好是好，等我攻打越国后再按您的话做罢。”

子贡见鱼上钩了，但又犹豫，要脱钩，那可不行！连忙说，等你灭了越国，齐已经灭了鲁国，更强大了，吴国就更干不过齐国了。

并替吴王“分忧解难”：“大王果真顾忌越国，我请求去会见越王，让他派出军队追随您，使越国空虚，回过头再收拾越国，更容易了。”

吴王自认子贡为自己谋划了称霸伟业，岂不知把自己送上了不归路。

游说越国出兵辅吴，弱吴复仇

子贡到越国受到很高的礼遇，因为越王勾践遭到吴国重创，正在“卧薪尝胆”，以图复仇。

子贡见越王，直接告诉他，如果吴王不打齐国，倒霉的就是越国。直陈越国面临的形势，如果听我的就能达到弱吴复仇的目地。

子贡给出的建议是：出兵辅佐吴王，以投合他的心志，用重金宝物来获取他的欢心，用谦卑的言辞尊他，以表示对他的礼敬，他一定会攻打齐国。如果战争吴败，就是大王的福气。如果吴胜，他一定会带兵逼近晋国，让我北上说服晋国君，让他共同攻打吴国，这时候您的机会就来了。

越王非常高兴，答应照计行事，并送给子贡黄金百镒，宝剑一把，良矛二支作为酬谢。子贡没接受，直接返回吴国。

子贡回报吴王说，越王愿意发兵辅助大王打齐国，诚惶诚恐，诚心诚意。

果然，五天后越国派大夫文种来拜，以头叩地，谦卑地请求出兵，还送上珍宝和兵器。吴王很高兴调动了九个郡的兵力去攻打齐国。

游说晋王枕戈待旦，抵御强吴

子贡太了解吴王的贪婪了，如果吴胜齐，必然会乘胜侵略晋。晋如果没有准备就会被攻破。而弱小的越国就会被反手灭掉。以牺牲弱国越来换取弱小的鲁的平安，并不是子贡的初衷。

所以子贡马不停蹄奔赴晋。对晋君说：“我听说，不事先谋划好计策，就不能应付突然来的变化，不事先治理好军队，就不能战胜敌人。现在齐国和吴国即将开战，如取胜，吴王一定会带他的军队逼近晋国。”晋非常恐慌，说：“那该怎么办呢？”子贡说：“整治好武器，休养士卒，等着吴军的到来。”

一切安排停当后，子贡回到鲁国，静观其变。正如子贡“导演”的那样，吴王果然和齐国人在艾陵打了一仗，把齐军打得大败；吴王果然带兵逼近晋国，晋国人攻击吴国，大败吴军；越王渡过江去袭击吴国，直打吴国都城。吴王返回吴国，和越国军队多次战斗都失败了，连城门都守不住了，于是越军包围了王宫，杀死了吴王夫差和他的国相。灭掉吴国三年后，越国称霸。

司马迁在评价子贡的这次外交活动：

故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子贡一使，使势相破，十年之中，五国各有变。

有战争就会有成败，在这场战争中鲁国安全了，齐国遭到损失是田常所要的，晋败吴更强大了。收益最大的是弱越，灭吴兴国称霸；最惨的是吴王，莫名地卷入不相干的战争，莫名地身死国灭。

但子贡这也算“替天行道”，吴王没有野心，就不会攻打齐；没有野心，就不会冒犯晋；没有野心，就不会逼得越王“卧薪尝胆”，誓死复仇。

当然，这场战争最大的赢家是“导演”子贡。子贡自此名声大震，先后在鲁、卫为相。与孔子四处碰壁不同，“子贡结驷连骑束帛之币以聘诸侯，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与诸侯平起平坐，风头盖过了老师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