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多了梧桐树

街上多了梧桐树

陈苏锦

春天的时候，南方来了客人。

在盘锦市区东转西转的时候，她非常惊讶地说“盘锦有这么多梧桐树啊！”我想起来，我陪她去“四季公园”散步，那里有南北、东西成行的高大阔叶的梧桐，我陪她走过第一完全中学去“大润发”，长长的街道两侧都是刚栽了三、四年的梧桐树，走过原来市府楼下，走过“瑞诗酒店”对面都是枝繁叶茂的梧桐树，而“双拥公园”、“康桥公园”里的梧桐常常是人们拍照的背景，就是你走在中心医院的人行道上，你也常常会受了阔冠阔叶的荫蔽，只不过我们这儿的梧桐还没有南京、杭州那些名城里的梧桐年龄更长、树冠大到马路两侧向空中延展的树枝在天空中相拥遮住了太阳的炙烤……

南方的客人有理由质疑作为地处东北的盘锦如何栽种了这么多喜温喜湿的作为观赏和行道树的法国梧桐？她总在强调“南方有嘉木”的种种好，她说北方其实就适合种白杨、种大柳树、种大榆树，我承认梧桐树漂亮，可梧桐树贵，在北方还不好活。我讲别说全球气候都变暖了，就是现在的种植技术、养护技术也比从前不知进步了多少呢？为什么北方的城市就不能多种一些梧桐美化我们的城市，让我们的城市绿化提档升级呢？你不知道若干年来，我们的城市为了打造更宜居的环境，在园林绿化上费了多少脑筋？你还不知道，现在我们盘锦这个小城还是国家挂牌的园林城市呢！

从建市开始，天天在这座城里生活，我都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们的街上忽然有了梧桐树，而且，东走走西逛逛里，蓦然发现，我们这座城里，街道旁，公园里，到处都有了很多好看的梧桐树……

最早听过梧桐树，我还是小学二年级的学生。是因为那句“没有梧桐树，招不来金凤凰”。引用这话的人是当时正站在插秧地头儿的那个长得个子很高、脸非常黑的生产队长。感觉他不像有文化的样子，却能说出这么有文化的话。我不明白更疑惑什么了不起的树啊还和金凤凰扯到一起了呢？

回家问我爸爸，他说梧桐树不耐寒，北方不易见，南方有很多。

第一次见到梧桐树，是一九八五年的夏天，在大连的高尔基路。我和我的几个同学慕名而去，我们都学中文，已经会背若干关于梧桐的诗和词，有这样的实物相对应，且在北方不多见，没有理由不绕远去看一看那在文人笔下深情款款、连被我误认为没文化的生产队长都能说出来的梧桐树到底长啥样？

一眼望去，确实和我看惯了的白杨、柳树、榆树不同，它长得太高了，有十几、二十多米那么高，而且溜直，那绿绿的叶子也好大，那绿的颜色也是淡绿，让视觉更舒服那样子的绿，叶子边儿上都有不同的锯齿，阔心型的多。树皮挺光滑的，长到很高的地方才有分枝，分枝了之后就是那种枝繁叶茂，开了淡淡的黄绿色的小花，像圆锥的感觉。树冠好大，站在下面就像在巨大的伞盖下面，只听得微风吹过那硕大而好看的叶子发出的沙沙的声音……

有人说，这里种的是法国梧桐……

后来，去了南京，发现这里有更多的梧桐树，而且还听到了囗耳相传的关于南京梧桐树的故事。说南京栽了这么多梧桐树是因为蒋介石为了表达对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宋美龄的爱情，而在南京的地方志上清楚的记载是每年的植树节蒋介石和宋美龄在南京都会种植梧桐树用来纪念国父孙中山。事实上，当年孙中山拟定的“首都计划”里有一项就是在南京大规模种植梧桐，而直到孙中山去世都没有实现这个计划，所以在他去世后被从北平移陵南京时，当时主

政的市长要求在城市主干道上种植两万棵法国梧桐以迎接“国父”归来。而今天遍布南京的遮天蔽日的梧桐百分之九十是建国后种植的。

而我们很多人张口就说这是法国梧桐，其实又是什么呢？一八七二年，法国一个传教士在南京的石鼓路种下了与本土青桐树不一样的梧桐，所以才有了“法国梧桐”这个带有异域的浪漫的名字。

说起来，梧桐本身作为落叶乔木的一种，原产地就是中国。从古至今，一直在被推崇地种植着，而且历朝历代，热情不减。《诗经.大雅》里有这样的句子被人们反复传诵，“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向阳。”在自古以来中国人的意识里，凤是神话中具有祥瑞之气的鸟，那能引来凤栖息的梧桐，当然也是了不得的祥瑞的树了。我还看到《三国演义》里竟有这样的描写:“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说凤鸟即使飞了一千里不遇到梧桐也不会栖息，有学问有能力的人遇不到伯乐宁可终老一地，梧桐的尊贵不言而喻。而梧桐本身不光具备了高大的形象、婆娑的叶子、嫩绿喜人的色彩，全身不论叶子、不论树皮、不论果实、不论根，统统可以入药，经年累月，历尽风雨沧桑，梧桐木本身还是做乐器的好材料。这样的梧桐，不光祥瑞，不只尊贵，完完全全的宝树了…

梧桐如此祥瑞，如此尊贵，如此珍贵，如果条件允许，北方的我们，怎么能随随便便放弃与它相拥？

从春天走到夏天，我喜欢在单位对面的“四季公园”里的梧桐树下走过，看那绿的好看的叶子在阳光下点点发光，就是下了小雨，也愿意多逗留一会儿看那叶子上的积攒的雨滴滑落，至于开花了，至于秋天梧桐的叶子渐次黄了，落叶铺了一地的时候，我，一样认为那是我眼里最美的树，有一种高洁，有一种忠贞……

说来好笑，二0一六年的十月底，我的二姨和姨父还有小姨从南京来盘锦看我父母，我的姨父向我提一个要求，他要去大连高尔基路看梧桐树，我爸爸笑他南京满街都是，你还去大连看？我的姨父坚持说那不一样，这是在东北看的。我们陪着姨父去了大连专门看梧桐，我姨父那年多大岁数？七十六岁。

如果姨父现在再来盘锦，妥妥的，我们就不用跑好几百里路去大连看北方的梧桐，我们可以随便在盘锦的哪一条主街上、随便哪一个公园里，看到他心心念念一辈子的梧桐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