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在剜野菜的夏天疯长

童年,在剜野菜的夏天疯长

陈苏锦

前几天,年老的妈妈去过去的农场人家随礼,遇到我的小学同学彩霞,她打听我的近况,跟我老妈说特别怀念我们小时候夏天一起剜菜的日子。

当我妈把快人快语的彩霞那番话学给我听的时候,我的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那逝去的将近半个世纪的画面一幕幕像潮水一样或急或缓地涌上来,浮现在我的眼前……

夏天,下午,放学之后,我从村子里的小学校一溜小跑回家,自己拿了钥匙开门,放下书包,挎起柳条编成的筐,拿起一把“小抢刀”,如果家里有什么能随手拿着吃的玉米饽饽或大米嘎嘎就更好了,迅速地出门,到村子的北大桥集合。我们经常是在教室里就约好的,有时是和彩霞姐妹,有时是桂君和晓菊,还有时是和彩霞和树兰。我们的家都属于二队的,我家来自江苏,她们几个老家都是河北的。

我们在田野的稻田地的水沟边,春天的时候剜婆婆丁,看着好像那芽没冒出来几天,两场雨下来就把锯齿的叶子舒展开的婆婆丁,我们高兴坏了,顾不得那刺眼的太阳把我们晒得黝黑黝黑的,拿起小“抢刀子”就剜起来。说是剜就不是挖,因为挖会挖的深,把更多的土带上来不说,还把婆婆丁的根儿挖起来,影响婆婆丁在这儿的生长,因为记住了这婆婆丁长的多的地方,我们明年春天还得来。剜,就不同啦,只是用一只手抓住婆婆丁,一只手拿“抢刀子”对准婆婆丁叶子的底端割下来,用不着伤根。我们中有的人剜婆婆丁,是为了回家蘸酱吃。我剜婆婆丁,回家给我家的猪吃,也经常剁碎了拌点糠喂鸡。

剜菜的时候,我一方面盼着婆婆丁开花,我喜欢婆婆丁开的那种肉嘟嘟的黄花儿,开完花就变成绒绒的那种白色的毛毛儿,随着风一吹,袅袅婷婷的样子,飞走了,多自由啊!另一方面我又怕婆婆丁开花,因为,我怕它老了,那我就剜不成婆婆丁,家里的猪和鸡吃的就成问题了……

好在婆婆丁开花了的时候,田间地头儿、树趟子里的曲麻菜开始茁壮起来,我和彩霞们又开始剜曲麻菜了。照例,还是放学后,要不就是星期天儿,我们几个人穿着自家做的花布小衫儿,挎着空筐,有说有笑的,有时还一边走一边唱,像《北京的金山上》,像《我是公社小社员》,像《打靶归来》,像《我爱北京天安门》,我们会唱的歌儿可不少呢!不要以为我们在农场的村里上小学师资水平就差了多少似的,想当年我们的老师除了城里下放的知识分子就是从城里下乡的知识青年,音乐课也是有手风琴和脚踏风琴伴奏的。唱的差不多的时候,我们也就到地方了,距家二里以外的田间地头了,四散开来,保证互相能望得见,每个人开始把筐放到地上,开始剜菜,、剜够一把的时候再把它放到筐里,夏天的下午,太热了,海霞和桂君她们经常就喝上水沟里的水,海霞说我,“你就是没喝惯。要不就没真正地渴。”看到那些长高了的曲麻菜,我还真怕它开花儿,那样,我就得把它的长条叶子从它的茎上媷下来。我尤其喜欢在芦苇中间长的曲麻菜,因为有高高的芦苇罩着,通常长在那里的曲麻菜显得嫩,还长得高。我尤其不喜欢那离水边远的旱地上的曲麻菜,叶子瞅着厚实,颜色看上去更显得发黑一点儿的绿,剜起来咋看都干巴巴的,一点儿不讨喜。

我们几个通常都是剜菜剜到把曲麻菜装到筐满才做罢,像海霞比我大两岁,一定要装满如到筐梁那里能伸进手的位置才作罢。到了往家走的时候,我们中间有谁剜得少一点儿,我们其他的人就从自己的筐里往外拽一点儿给她补上,省得剜菜少的那个人到家里挨爹妈数落。每次剜完菜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好看的夕阳挂在天边,我们经常是把菜筐顶在头顶上,学着露天电影里的朝鲜姑娘那样顶着筐,只不过人家不用双手,我们小小的孩子,要两只手扶着那筐,而眼睛直向远处升起袅袅炊烟那个村子望去,肚子,早早的已经饿了,而两只手,因为沾了曲麻菜白色的浆汁儿,早已浸成黑的了……

从来没听说哪个孩子抱怨岀来剜菜,反而,在学校里相约的时侯,一个个地都兴高采烈的。如果头一天在哪个沟发现菜多了而我们还没剜完,那长我两岁的彩霞一定会做记号的,轮不到像我这样的“跟屁虫”担心的。

夏末的时候,曲麻菜都长老了,我们几个人会结伴去剜灰灰菜、车轱辘菜、大刺儿菜,还有马齿苋菜,凡是能剜得到的拿来喂猪喂鸡的,我们都不放过,何况有的野菜也适合人吃。比如我老妈就把马齿苋煮熟晒干,把它包在玉米面里吃,味道很不错。既省粮还让单调的玉米面让人有了新的念想。而剜了足够多的野菜,喂了鸡和猪,鸡会下蛋换钱,猪会被卖到供销社,又换钱还来猪肉票儿,多希罕人的事儿!那时我们还用麻袋装我们媷的翅碱蓬的尖的那部分呢!现在,它是绚染了著名的红海滩的翅碱蓬!

起初,那些城里下放人家的孩子,不愿也不希得跟我们去剜野菜,看着我们那么热闹地去,第二天来学校还经常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也不知道从哪天起,开始求我们带她们去了。

我们那时有多大?我记得我最早跟着彩霞她们去剜菜,我上小学一年级的下学期,我,虚岁八岁。家里的爹妈知道我是跟着大孩子们去的,有伴儿,就一点儿不担心了,而海霞们的家长,也会叮嘱她们要带着我们这样的“小嘎豆子”别掉水里……

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的是那时我们穿着带补丁的裤子,

童年,在剜野菜的夏天疯长


童年,在剜野菜的夏天疯长

骄阳下,晒得黑黑的,有时还饿着肚子在剜野菜,赶上槐花开的时候还好,能薅着槐花吃,有时吃一种叫“红毛功”的草,有时薅一种野地里叫“羊鸡角儿”的随便放到嘴里嚼,喝着上水沟的水,我们,依然每天咋那么乐呵儿啊,不知道什么叫烦恼?关键的是我们也没喝过什么牛奶啊,什么补钙补锌的,没有玩具,除了知道北京有个天安门,不知道远方在哪儿?我们,就像路边的芦苇一样,疯长!

我们那时不知道婆婆丁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蒲公英,我们还不知道婆婆丁也好、曲麻菜也好,还是那些灰灰菜,还有马齿苋,有那么多被今天的人总结出来的那么多对人体有益的功效,我们更不知道它们有一天会从我们的田间地头儿走进温室大棚,说什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它们会从乡下农家的炕桌上、地上起步,登堂入室,上了大饭店的饭桌,在寒冷的冬天,和那些海参、鲍鱼一样的入了人们的眼,因为喷了些许的水,越发的支楞和鲜绿起来,并且,越发地金贵起来……

我不知道现在的孩子们,还有年轻人是怎样看待我们的童年?可我自己知道,我和海霞们的童年,无忧无虑,在剜菜的夏天是怎样疯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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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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