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年，第一次来北京

记得那年，第一次来北京

陈苏锦

一九七三年，我上小学一年级，特别年轻的知青班主任指着语文课本的插页上第一页的北京天安门，激动地说她在北京，北京是我们伟大祖国的首都，而天安门广场，是伟大祖国的心脏。

那时候，我们在农场简陋的校园里学唱笫一首歌：《我爱北京天安门》。“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伟大领袖毛主席，领导我们向前进”，这歌词印在脑海里，一辈子，想起来，都有一种激动的情愫在胸中涌动……

那时候，整个村子只有一个地方飘荡着五星红旗，那是在我们四处扬土扬尘的学校操场，老师充满深情地说，我知道北京天安门广场那有庄严的升旗仪式，可我没有机会去看过，希望你们将来有机会去北京，到天安门广场看升旗……

一九七五年，爸爸来北京出差，在著名的王府井，排队很长时间，为妈妈买了天蓝色的羊毛围脖，是营囗产的，排了很长时间，为妈妈买了一双鞋，是今天盘锦的田庄台产的，我爸爸接着排队，用全国粮票给我和弟弟买了北京的点心，至于他自己，能来北京，已经是很幸运的了，他说他自己什么也不需要。说老实话，工资少，兜里没钱，能给老婆孩子买点儿啥就心满意足了，这是我老爹一辈子的作风。

他回家给我们讲故宫、讲颐和园，讲八达岭长城，讲……，其实，他在北京也没去多少地方，但是，他说你们长大了一定要去北京看看。

那时候，我知道了在当地买不到好东西的情况下在北京能买到，虽然拥挤，虽然排队，北京，还有那么多古迹可以去参观……

一九七六年九月，毛主席去世了，我们在东北的小学校里参加戴白花的纪念活动，小学三年级的我心想，伟大领袖毛主席去世了，北京，我们以后还能去成吗？

北京，北京，北京，是我童年以来的神秘的向往！

一九九七年十月一日的早晨，我带着上小学二年级的孩子坐了一夜的火车来到北京，和在中央团校学习的先生集合。

那是我第一次来到北京。

第一次来到了梦想中的北京。

第一次来到了带着无数想像的北京。

第一次来到在人潮涌动的天安门广场，太大了！震憾！

第一次在晨曦里带着孩子等待看升旗仪式，兴奋！

第一次带孩子参观红色的天安门城楼，那时候还看到有人在那上面的墙上刻“到此一游”之类的字，孩子问我，这真是我们语文书上的那个天安门吗？

先生带着我和孩子走在故宫的甬路上，学历史的他给我们讲风卷云涌的时代里那些珍贵的文物是怎样保存下来的，这里珍贵的文物是中华文明最璀璨的结晶……

我们去闻名遐迩的颐和园，这座气势恢宏、占地如此之大的皇家园林深深地吸引着我们……

我们在园明园的秋色里穿行，先生指着那些断垣残壁告诉孩子当年八国联军是怎样将这里的珍宝掠夺瓜分又是怎样一把火烧掉这里的，当时的清朝政府，风雨飘摇，给了八国联军机会，自己不强大，受人欺负又能怎么样？

我们去清华大学门前拍照，去这国內最著名的学府转一转，我们自己没有机会来这里读书，但是带孩子来看一看，绝对是满足了我们自己的愿望……

我们去天坛，孩子把耳朵贴在那红墙上说我听听有没有回响，先生给我们讲这里是明代和清代皇帝在这里祭天的地方……

我们带孩子去北京动物园，孩子第一次看到大熊猫，笫一次看到长颈鹿，激动得不走，再看一会儿，再看一会儿，先生说大人孩子来一次不容易，北京的动物园哪是咱家小城的湖滨公园里的动物园能比的，让他看个够吧！

我们去中国国家博物馆、去中国科学技术馆，小学二年级的孩子看得津津有味儿，一遍遍地问爸爸这是啥？这是啥？这是他在家乡小城没看到的新奇……

我们去世界公园，那时候说那也叫世界之眼，哇！不用出国了，什么比萨斜塔，什么科罗拉多大峡谷，什么埃及金字塔……，世界各个国家的建筑和名胜都有啊！怪不得当时的李鹏总理为公园题词“公园之大，世界之小。风景名胜，尽收眼底。”孩子就愿在那广场上拿着食物喂鸽子，那里的鸽子真多，也不怕人，飞上飞下地来吃玉米粒……

我们去亚运村……

我们去石景山游乐场，孩子玩得太开心了，这是北京当时最好的游乐场，那些游玩的项目和设备，之前我们在沈阳和大连还没见过。记忆犹新的是坐原子滑车，先生和孩子玩得心花怒放，直嚷嚷够刺激，没坐够，可是设备停下来了，我自己站不起来，工作人员把我拽起来，吓得我那一天午后到晚上都不敢吃东西，总觉得那转的像感觉中的世界末日一样，直到后来有一年在韩国我被拽上过山车，我觉得跟我第一次在北京坐原子滑车的感觉一样一样的，我觉得生不如死……

第一次来北京，怎么能不去著名的王府井百货？没有时间细看，一顿买买买。因为第一次来北京，孩子的爷爷奶奶知道了，姥姥姥姥爷知道了，对门的邻居也知道了，求帮我们买火车票的同事也是知道的，大嫂之前来北京学习和住院都给我的孩子买了北京的东西，我，哪能空手回去呢？即使不给自己买，也要给这些人带点什么从北京买的东西吧？这是在北京买的东西啊！

那个时候，我开始理解一九七五年的我爸爸了。

先生说北京还有八达岭长城没去，还有去香山看红叶没有时间了，还应该去看……，我说有机会我们再来，先生说来一次北京不容易……

先生找了市政府驻北京办事处的熟人为我和孩子买了火车的软卧票回盘锦，我们美美地睡了一夜回到盘锦，先生第二天傍晚从北京打电话到家里说，你们娘俩上火车了，我回宿舍睡了将近一天……

那年，是一九九七年的国庆节，我始终记得，我，第一次来到了梦中的北京！其实，孩子也是第一次来北京，但在他说起来的记忆里，远不能和我的记忆相提并论！

后来，我经常来北京，旅游，看病。把当年先生认为没去的地方都补完了课，而且慢慢悠悠去参观了恭王府，去南锣鼓巷那里溜达，老北京的吃什真多啊！去史家胡同那里和老北京人坐在小凳子上东聊西聊，坐在三里屯那儿的三联韬奋书店看一下午的书，坐在国家大剧院看浦存昕老师和陈小艺老师的话剧《贵妇还乡》，去密云古北水镇，去延庆十里画廊，去门头沟进川底下村……

就在昨天晚上，我坐车从长安街上经过，看到灯火通明的天安门，看到天安门广场上那个迎接国庆的巨大花蓝，围着它，不断有人在拍照，沿途路口还有国庆时的那些个大型花的造型，在夜晚熠熠生辉的灯火中显得更为壮观和漂亮，车慢行过程中，朋友家的孩子说我天天上班从这里经过，我都特喜欢这里，那个长长的红墙给人感觉特庄重，她说从上大学来北京到现在十八年了，她喜欢北京。她的先生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他感慨北京的变化真大，今晚的长安街灯火通明真漂亮啊！他说爱北京，我们是真爱！

孙子来电话了，问奶奶到哪啦？我说刚从天安门广场经过，三岁的他说我爱北京天安门！对了，我在他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给他唱这首歌，这是我现在很少能记住歌词的歌曲里面记得最清楚的一首了，我告诉他，我会带你来北京的。

今年是二0二一年，北京和盘锦之间的高铁通了，三个小时零一点儿就到了……

从盘锦到北京，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