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马灯儿肉,也是一种奢望


文/樵苏无忌


吃马灯儿肉,也是一种奢望


几个人喝茶聊天,谈到马灯儿肉。徐经理说,他年轻时长年在外地跑“弹簧工”,只要看到马灯儿肉,必买,因为价廉物美,用手拈入口,滑溜化渣,满口飚油,特别能解馋。


我还依稀记得那些年卖马灯儿肉的情景。街边一扁背篼,放满满一小筲箕卤好的肉,半遮一方罗纹白布,一个小菜板,一把小切刀或尖刀。选好,过小秤,肉块立即被切成厚片或方墩,摊在火纸上,买主一般就地享用。

马灯儿肉,其实就是病死猪肉。关于它,有很多叫法,瘟猪子肉,马墩儿肉,伤心肉……

为什么叫马灯儿肉?计划经济时代,市场管理会"割资本主义尾巴",严禁任何个体交易,连秤带肉他们会全没收,所以农民不敢公开叫卖,一般晚上在街边,点一盏马灯,偷偷摸摸买卖,因故得名。

那时的马灯儿肉,与现在用病死猪加工黑心肉是有本质区别的。一种叫青饲料中毒的猪肉,几乎是对人体无害的。另外就是病死的猪肉,但人们相信高温能杀死病菌,所以也不介意吃下肚子。从价格来说,马灯儿肉童叟无欺,明码实价,而且连主人也舍不得吃。

公社化名存实亡半解体后,农民家家养猪,多少不论。猪粪属集体所有,要计工分,所以养猪被农民称为"投资"。出栏严禁私自宰杀,只许卖给公社的经营站,由国家定价。经营站的收猪检测员,“吃国家粮”,职业令人羡慕。

当年农民养猪不容易,成华黑猪,出栏慢,要二年左右,农村流行一句话叫做“千瓢食子万瓢糠”。猪一旦遇上病害死去,损失巨大,只能暗地里贱卖,挽回一点点损失,故马灯儿肉又有"伤心肉"一说。


吃马灯儿肉,也是一种奢望


我家就有一次马灯儿肉的经历。

那时我六、七岁,一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只听得父亲大叫“遭了!青饲料中毒!死了两根猪”,全家迅速起床,很震惊,奶奶和父母一脸愁云惨雾,很伤心。两头壮猪,价值一百多元,是全家一年的总收入。当年肉价六角二,配肉票。

作为小孩,我们心里反倒高兴,因为邻居小伙伴说过,家里若死了猪,可以吃马灯儿肉,那肉很香!

父母大声责怪姐姐,煮牛皮菜的猪食时,捂着锅盖煮造成青饲料中毒。我们却装着不让父母看出我们的高兴。

当天下午,邻居木匠六老爷帮我家把两头猪去毛,开肠剖肚,开边。末了,一绺肉一付猪肝,作了六老爷的酬劳。

晚饭后,灶门间最热闹。父母还在悲伤情绪中,但姐、哥和我围着灶台前后积极帮忙,兴高采烈。老卤是从邻居家借的。不大一会儿,香飘四溢。

桌上放一个大漏筛,煮熟的大肉块放进漏筛。我们姐哥三四人的任务就是剔除骨头,其间不时偷吃附在骨头上零碎的精肉。那感受,真是妙不可言。


吃马灯儿肉,也是一种奢望


母亲还叫哥姐拿出写过的作业本,裁成手掌大小纸片,说是给顾客包肉片用的。

两头猪肉加工结束,已是夜深。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时,父亲和姐姐早已分头将肉拿到县城和公社去卖了,只留下满桌从漏筛渗下的化油,分布规则,凝固着,乳白透明。

据说生意很好,很快卖完。运气也好,没有被"宰资本主义尾巴"。

据徐经理说,在三江镇麻柳湾桥头有条街,名叫伤心街,那些年,专门销售马灯儿肉,盛况空前,据说有双流新津甚至成都人专程慕名前来购买。精明的老食客蹲在街边,买点马灯儿肉摊在纸上,手拿肉片沾着辣椒粉、花椒粉下酒,快活如神仙。1991年我参加工作在三江中学教书时,已经很难见到伤心街的这般景象了。

陆文夫在《人之于味》中说过,所谓美食,就是怀旧。马灯儿肉,就是那个特殊年代的美食,无论城里人还是乡下人,五十岁以上的,没几人可以说自己没有吃过。

按今天的标准,马灯儿肉属于垃圾食品,国家规定是禁止流通和食用的。不知道是那时的病毒不够凶猛,还是那时的人体抗病毒能力超强,无论如何,像马灯儿肉之类的蛋白质是不会被浪费掉的。


吃马灯儿肉,也是一种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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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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