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爹爹

文/杨江霞

昨晚的雨声格外大，睡梦中我被吵醒了，特地下床走到窗前，果然是大雨，其声音大得好似是我平生第一次听到的最大的雨……

还有半小时，大伯父的灵柩就要被拖到一个很远很远，很冷，很冷的地方……

伯父，这个很书面的称谓我还不习惯，自小我们叫“大爹爹”。大爹爹，今年七十多岁（惭愧啊，具体周岁我竟然不知道），连大名叫什么我也想不起来。他到底是不是我家的人啊，怎么好多事我都不知道。他，确实不是我家的人！

因为一连生了六个姑姑，大爹爹自小是爷爷奶奶用最小的一个姑姑（六姑）从姨奶奶家换来的，说起来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自从他来了后，奶奶便又生了两个儿子，这就是二叔和爸爸。一个相对大的家族，有着相对多的故事，还有那个六姑据说很漂亮，还嫁了一户好人家，但红颜命薄，早早地就病逝了。可贵的是，那个六姑父至今每到十月一都会送寒衣给她，旁人都会滋滋称赞人家两个的感情，我最爱听这段故事……

因为是换来的，又因为是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甚似亲生。据说，是因为爷爷疼爱有加，走路干啥都让大爹爹骑着小毛驴。结果有一次，受了惊吓的小毛驴把大爹爹从背上给重重地摔了下来，这下可不得了了，限于当时的医疗条件，大爹爹的腿没有医治好，自此走路便一瘸一瘸的。虽然外观不好看，但丝毫不影响其走路的速度，记忆中他总是一颠一瘸的，走起路来，甚快！

大爹爹说话声音很大，如雷雨声一般，总是骂骂咧咧的，不是骂儿女就是骂老婆的一个糟老头儿!骂人的话自然没有好听的，但久而久之，家人就习惯了，邻人也都习惯了，以后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大爹爹缘何这么粗鲁，是与大人们的过分宠爱不无关系，但他很勤快、很勤快。记忆中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羊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赶着羊儿去吃草，只知道日暮三炊的时候，他才赶着羊儿归圈。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他大概放了一辈子的羊，从住着特别特别破烂的土房子，到今天红砖青瓦、亮亮堂堂的现代化套房，日子富裕了，但辛劳从没停歇，直到去年，他还到我们的葫芦河畔开荒种地呢。

一个月前，因为腹胀腹痛，家人把大爹爹送到县医院，检查说是“肝癌晚期”，医生直言不讳地说已经没有治疗的必要了。于是，子女们就把大爹爹接回家，一粒药都没吃，只有一个月，他就安详地走了。

辛劳一生的大爹爹就这么安详地走了。临走之前，我回老家看望了他一眼。枯黄如烟熏的脸，奄奄一息，医学上叫“叹息样呼吸”，老家称“咽气”，（即只有微弱的呼气，没有吸气）。我把手伸进他穿着寿衣的袖筒里，一双冰凉的依然如烟熏的手，没有触及到他的脉搏，出自职业习惯，想看看他的瞳孔有无散大，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只是双眼噙满了泪水，麻木地伫立在病榻前。不一会便听到几声嚎啕，大爹爹闭目了，彻底与世长辞了，去九泉找我的大娘娘了……

大家都说，大爹爹有福，没怎么受罪就走了。一个再也见不着的人，他永远地走了！

【作者简介】杨江霞，女，甘肃静宁人。毕业于南京中医药大学，硕士，甘肃省中医院针灸推拿科副主任医师，甘肃省针灸学会理事，甘肃省针灸学会浮针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国家级中医师承教育工作继承人。现主要从事中医针灸工作，擅长浮针及传统针刺配合中药治疗颈椎病、腰肌劳损、腰椎间盘突出症、肩周炎、网球肘、膝骨关节病及各类关节炎引起的疼痛性疾病，中风后肢体功能障碍、功能性便秘、面瘫、睡眠障碍及肥胖等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