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的“烟屁”——那年那月

文 占顺

八十年代初的那天半夜，更准确点说将近凌晨三点了，管片里一个偷自行车的嫌疑犯，经过艰难地审讯和良口的教育，终于招供出在三里河地区曾经偷过三辆车的犯罪事实和犯罪经过。这是我来到派出所跟领导第一次学着审讯嫌疑人的案子。

这个功劳应归功于我的那位班长。

主审案犯的班长看着大功告成，才开门走出那喷着浓浓火药味的、办公室隔壁的“审讯室”。

待我把嫌疑人口供笔录按照他的供词画上最后一个句号，再经他过目、签字、按上他的大红手印后，我也伸了个久坐着的懒腰，不由自主地打了两个哈欠。抬起左手腕一看这还没被累坏的表针，无声无息地绕着表盘的中心轴在旋转，长针将近指向10的部位，短针就要滑向3的跟前，似乎马上就要跟这个带着两个钩的数字紧紧地亲吻了。

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啊！

在明确了这个嫌疑人由机灵鬼小范看管后，我走出那间头顶上累得嗡嗡直叫、四十瓦的日光灯都困得在“吧嗒吧嗒”眨眼的办公室，绕过楼道来到院子里，深感这秋天空气中的负氧离子充斥着我的胸口，吸一口爽爽的。

站在派出所的院子里，忽然感到这个钟点肚子有点饿。就想回到自己办公室，找点什么吃的填补一下滚瓜乱叫的肚子。

伸手开门，本来关着灯的办公室怎么还亮着灯呢？我还在纳闷，走进去定目一看，班长正依着桌子，背冲着大门不知在找什么呢？

我绕到他对面的桌子处，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感觉还是上下两层眼皮在激烈地打架，随口问了一句：“班长在干什么呢？”好像他没有太在意我的问话，或许他根本不知我的到来，待答不理的还在摆弄着桌子上的那个破白瓷的茶缸子。

我知道这个茶缸子是办公室的“烟鬼”们平时弹烟灰，扔烟屁的。

可今晚班长怎么突然对这个破茶缸子感兴趣了？我满脑子还在刚才那火药味十足的现场呢。脑子忽然又一转，莫非这茶缸子与刚才的犯罪嫌疑人有关？不然领导怎么出来就直奔办公室，摆弄起这茶缸子呢？可回忆着刚才的审问和对话，犯罪嫌疑人没有一句话与这茶缸子有关啊，也没有交代出与茶缸子有联系的案件或是线索啊？

足足在领导的对面站了约莫几分钟吧，我看见他从一堆脏兮兮的烟灰中，小心翼翼地捏出两个足有一厘米长脏兮兮的“烟屁”来。拿“烟屁”干什么？一个大大地问号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看着本来白白的烟屁早已被烟灰熏染的灰不溜秋了。我猜他要做实验？还是要做什么证据啊？

他把这两个小“烟屁”好生的放在嘴边吹了吹上面粘着的烟灰，又搁在一张旧报纸上，慢慢地给这“烟屁”做起了解刨。那黄黄的烟丝顿时散落在纸面上，我感到发出一种刺鼻的呛味，随后又是泛出一种烟丝的香味。

这时班长开口了：“出门摸摸身上的几个兜里，是一根烟都没有了，昨天早上班刚买的一盒烟，是只剩下空空的包装盒了。”

我还在琢磨呢，他又接着说：“这么晚了，没有烟顶着，我哪扛的下来啊！”

我这个对烟很反感的人，突然明白了原来他是在找“烟屁”、准备卷“大炮”抽啊！

那时候，听老警官们说：“审一个案子，一个晚上要是兜里不装着两盒烟，那是拿不下来的！”我是似听非听的，因为我对烟是从不感兴趣的，所以就没有什么概念。

我感到那天晚上为一口烟，真的让领导捉襟见肘了！别说兜里还没有钱，就是有钱，深更半夜的到哪去买啊？

也许现在的人们说多买几盒存着不就得了。

至今我都记得改革开放之初的那个年代里，在派出所值一个夜班或是加一个夜班，这加班费就是四毛钱，如果用阿拉伯数字来表示就是0.40元呗！

当时买一盒最便宜的“战斗”牌的卷烟怎么也得一毛八、九（具体价钱记得不太清楚）的。再吃个夜宵，如果胃口大点的可能剩下的两毛多钱还不够呢！

所以“抠门”的领导，那天的凌晨只能打起了“烟屁”的主意。

在被我发现的刚开始时，班长的脸似乎还是红红的。其实我并没有在意他是在捡“烟屁”抽，就是捡烟屁，我也不会笑话的。因为人人都有尴尬之时！我只是猜这会儿可能是他经过多半夜的劳累、还有审讯案子时地兴奋让他精神焕发吧。

当他把卷好的“大炮”放到嘴吧里，两个浓浓的白烟圈从他的一张一合的口中吐出来的刹那间，那脸又从红色变成了平时的黄色了。我脑子里也跟着闪出《智取威虎山》中的对话：“怎么又黄了？”

……

后来，我看到有抽烟习惯的干警们在值夜班时，只要没有烟了，就开始学着先前这位班长领导的样子，翻腾翻腾烟灰缸，捡出几个或者更多的“烟屁”来，自己卷成“大炮”，兴奋地冒上几口，乐哉乐哉。

那次夜班我们班长又一起聊着抽烟的话题。大家都建议着让他多备些“粮食”，他却苦苦地道出了自己心中的难言之隐：“别看我当了一个排头兵，身在农村里的两对父母岁数都大了需要花钱，两个孩子上学需要花钱，‘备粮’的事还得嫂子做主啊！”

“Cao！你一点经济权都没有啊？”一个粗话放了出来。

“......”

后来的工作之余或是值班闲暇之时，大家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就是：“脸，怎么又红了？”

“...... ”

“哈哈哈！”年青人笑的是那样爽，甚至还打着手响。

虽然“烟屁”成了大家开心的话把儿，我看得出班长的内心可不轻松，工作的压力和生活的两幅重担一直挑在肩上。

2020年3月3日 2021年1月18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