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的风范

——读《魏书》记（3）

所谓"王者的风范"，我以为，倒并不完全在于他是否曾身居王者之位，更主要的是指他应有超拔于凡人之上的睿智的头脑和阔大的胸怀，堪为人典范。用句俗话说，一看就是当领袖人物的"料儿"。还在奄迹幽方，尚未入主中原立号改都的魏朝早期帝王之中，昭成皇帝什翼犍，就应当算是具有王者风范的一位。

《魏书》中形容什翼犍时，说他"生而奇伟"，"身长八尺，隆准龙颜，立发委地，卧则乳垂至席"，并说他宽仁大度，喜怒不形于色。魏收称他是"以雄杰之姿，包君子之量"。他一生活了五十七岁，在位三十九年。说到他的宽容大度，曾举过一个例子。当时国中缯帛稀少，为珍罕物。代人许谦，见财起意，偷了两匹，被看守者发现，汇报给了什翼犍。但什翼犍并没有惩治许谦，他对近臣说："吾不忍视谦之面，卿勿泄言，谦或惭而自杀，为财辱士，非也"。你看，他非但不惩治许谦，反而要别人为此保密，甚至他都不忍心与许谦见面，怕许谦会因为心中有愧而寻了短见。我相信他不会对任何一个偷盗者都这么慈悲为怀、宽宏大量，而且细心到怕其愧而自杀，不敢与之见面的地步。这样做的原因，什翼犍也说得很明白："为财辱士，非也。"也就是说，为了一点财物的事而羞辱一位名士是不对的。他是认为将来许谦有大用，不肯因为偷了两匹缯帛这点区区小事而损失一位人才。这使我想起宋代"乌台诗案"中的苏东坡。当苏东坡因"乌台诗案"获罪后，不少人要求对他严惩，但皇帝最终没有听从，而是听了一位高僧的话："灭高人不祥"，结果只是将苏东坡予以流放而已。

什翼犍对许谦的偷盗行为肯定也不以为然，说不定还会为此对许的为人发生怀疑，但难能可贵的是，作为一个王者，他不因自己的情感上的好恶来处理事务，而是用理智的态度去分析事情的利弊。权衡之下，他认为因为两匹缯帛而失去一员大将是因小失大的失算之举，故而才设法压下此事，且为其保密。可以设想，许谦在什翼犍面前，肯定是在羞惭之余，更多的是一种由衷的感激之情。俗话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皇上为臣下卖力，臣下就可以为皇上卖命。果不其然，许谦后来成了一名朝廷的重臣，为魏朝立下了汗马功劳。最后，被封为阳曲护军，赐爵平舒侯、安远将军。死后，被追赠平东将军、左光禄大夫、幽州刺史、高阳公，谥曰"文"。

在许谦身上，什翼犍显示了一个王者的气度和风范。他不以微暇而毁美玉，将国家利益超拔于个人情感之上，识见高远，确是一般人所难以做到的。在用人问题上，他给后人留下了深远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