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问：如果抗联不撤去苏联会怎样？周保中：可能一个人也不剩

1945年10月20日，中共中央东北局书记彭真接见东北抗联党委领导成员后感慨万千，总结出了中国共产党人二十几年革命历程中最艰苦的三件事：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中央撤离苏区后南方的三年游击斗争，以及东北抗联的十四年苦斗。

能够与两万五千里长征并称，足见东北抗联十四年来抗击日寇的斗争中必然充满着鲜血与汗水。

与长征和南方游击斗争不同的是，东北抗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与党中央失去了联系，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单打独斗”，这也让东北抗联的处境雪上加霜。

彭真

抗战胜利后，毛主席曾经问过东北抗日联军重要领导人周保中：“如果当时不去苏联，抗联会怎么样？”

周保中沉思了一会儿，诚实答道：“可能一个人也不剩了。”这句话也足以证明东北抗联在抗日斗争中的艰辛与困难。

自1936年2月《东北抗日联军统一军队建制宣言》发表后，东北抗日武装正式统编为东北抗日联军，至1937年秋天已经有11个军，三万人的编制，并开启东南满、 吉东、北满三个游击区。

东北抗日联军取得的成就鼓舞了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也让日本侵略者对这支力量报以最大程度的警惕。

周保中

从1937年年末开始，日本开始专门针对东北抗日联军进行“讨伐”活动，美其名为“三年治安肃正计划”。

日关东军调集十万余兵力，对松花江、东南满地区进行了大规模的“讨伐”，以“篦梳式”的方式进行“扫荡”，制造出一个个无人区。

军事上限制抗联的同时，日军还在经济上和政治上采取了空前强硬的措施。日军霸道地垄断了农产品的购销，对一切生活必需品实行“配给制”，意图切断抗联物资来源。这一切使得东北抗联活动进入了极端困难时期。

因为物资短缺、作战压力极大，东北抗联部队进入苏联境内的现象时有发生。1938年冬天，因为日伪军联合大规模搜山，部队几乎无法在东北境内进行活动，抗联32团不得不由虎林进入苏联境内，自此长期留驻苏联境内一直到1945年。

这几年间，32团每年两次到东北宁安一带活动，搜集相关情报并组织群众。1939年冬天，第七军部分队伍也越境到了苏联境内。

从1938年秋天开始，东北抗联的实际活动范围已经由70个县缩小到不足10个县，因此，进入苏联远东地区成为东北抗联不得不考虑的一条退路。

除了这几支自主进入苏联的部队外，东北抗联领导人也与苏联取得了联系，并于1940年春天开始战略转移。抗联战士们冲破日军的层层堵截，分批在黑龙江进入苏联国境内。

这已经是抗争过后的结果。因日寇大规模的“扫荡”与诱降，东北抗联中大批被收编的义勇军和山林部队逃亡，有一部分甚至向日伪投降，许多英勇的干部在这一时期牺牲了，其中就包括我们熟悉的杨靖宇、陈瀚章等人。

抗联部分领导人

面对这样严重的局面，东北抗联中的部分领导人动摇了，甚至有人提出取消东北党组织和抗联组织。

周保中在这一时刻挺身而出，据理力争，坚决反对“取消主义”的观点。取消了抗联这股东北最大的抗日力量，东北人民的生活将更加悲惨，日军侵占中国的脚步也将被加快。

所幸的是，大部分人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周保中的观点得到了绝大多数同志的支持。

他也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继续抗战的决心：当深陷于敌人的层层包围之中时，周保中没有放弃，更没有投降。他坚定地向身边的战士们讲明了敌我情况，鼓励大家振作革命精神。

抗联战士

随后他带领部队跟着敌人的踪迹行动以达到迷惑的作用，以此方法穿过了层层封锁线，钻出了敌人的包围圈。

随后这支部队在周保中带领下神速袭击了日本的森林采伐队，补充了枪支弹药和服装，还解放了一千余名木业工人。

到1940年冬天的时候，因天气、日军围剿等原因，在东北抗联人数锐减到不足千人，而日本关东军的人数增加至六十万人。

人数和武器上都有优势的日军采取了更加严密的包围和搜索方式：他们用数十架飞机来回侦察、轰炸， 步兵和骑兵交替搜获，大小包围圈层层套住。

抗联战士炸毁日军火车

在冰天雪地之中面临这样的搜索，东北抗联战士们的处境每况愈下。为躲避日军的“扫荡”，抗联战士们大多居于深山老林内，抗战活动更加困难。

为了保存力量，共产国际正式将东北抗联主力转移到苏联远东地区进行集中整训。

战略转移并不容易，这不仅仅意味着要踏上异国他乡的土地，更要穿过日军的层层包围。从1940年春天开始，周保中便频繁往返于乌苏里江两岸，策划各部队以最快的方式渡江越界。

其中最惊险的一次发生在1940年秋季，当时周保中正率领总指挥部在乌苏里江畔驻扎，迎候崔庸健等人率部前来会合后便可以渡江转移。

抗联战士们

不料这一消息被日军探知。10月29日当天部队终于汇合，在大雪纷飞、浓雾弥漫、可见度极低的恶劣条件中，周保中和崔庸健引领着战友们到了乌苏里江附近。

日军是于10月下旬探知此消息并开始追击的，他们大有要将这两百余名抗联战士全部消灭于乌苏里江南岸的架势。

追击来的日军装备、人数都占优，他们迅速张开了一张大网准备围捕。生死存亡之际，运气还是站在了抗联战士这一边。崔庸健连夜找到了一艘旧船，战士们在漆黑的夜色掩护下，于11月1日拂晓登上了对岸。

事后周保中回忆：“若无小舟渡过，则乌苏里江成为我之乌江矣。”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多么的危急。

周保中

这样危险的情况发生了不止一次，这也是为什么从春季就开始的大转移，直到12月各部队才全部冲破封锁进入了苏联边境。

苏联方面对东北人民抗日以及全中国抗战的认识是非常清醒的，中国军队即便是游击战，也成功牵制住了侵略者，使得侵略者每向前占领一个新的地区都需要大量兵力，甚至从本土补充军队。

东北抗联在东北地区的不懈活动，让日本即便成立了所谓的“伪满洲国”，也不得不在东北境内驻扎大量关东军以防止被反攻。

进入苏联境内的东北抗日联军，也为苏联军方送上了一份特别的礼物——日本远东军的情报。

周保中（左四）与苏联远东军部分领导人

许多进入苏联境内的抗联军队在一段时间后还会返回国内继续斗争，并收集日本军方的情报，在形势不好时再撤入苏联。

可以说双方的合作是互惠互利的。苏联因此也与抗联保持着密切联系：从1940年4月到10月间，仅周保中与苏联方面的往复电文就有90封之多。

这些交换条件实际上在第一次伯力会议上已经说得非常清楚。1939年9月，苏联远东军曾经三次通知周保中到伯力参加会议，讨论东北地区的游击运动的问题。

周保中等人于次年1月先后到达伯力，并出席了第一次伯力会议。会上苏联同意了给予东北抗联有限度的物资援助，而东北抗联则在事实上接受苏联远东军的领导，并为其提供日军在东北的情报。

周保中

为了便于管理这些过境部队，苏联在伯力建起了两个驻屯所，被抗联的战士们称之为“野营”。

北野营位于伯力东北75公里处,南野营位于海参崴和双城子之间。苏联同时负责了抗联野营部队的后勤供应，每个战士每天都有一公斤面包、少量的菜、食用油和肉类，足够一名成年人吃饱了。

然而，常年在饥一顿饱一顿状态下奋斗的抗联战士对食物的需求远远大于普通成年人。一开始苏联的司务长还抱怨过，为什么这些看起来面黄肌瘦的中国人这么能吃。

直到后来他了解到，在日军的粮食封锁政策之后，为了在东北境内继续抗击日军，战士们只能啃树皮、吃草根，甚至把皮带煮了吃掉。这让苏军司务长大为震撼，忍不住对抗联的战士们竖起了大拇指。

抗联战士们

抗联战士们在训练中的努力也让苏军啧啧称奇。苏联远东地区的温度不在黑龙江之上，有的时候还要更加寒冷。

在零下三四十度的户外训练时，抗联战士没有一个人叫过一声苦。苏军教官在整训这些战士的时候，每每都要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句：“玛拉介茨！”（俄语：好样的！）

可以说在这一阶段，苏联给予了抗联战士许多帮助，包括军事上的整训，后勤方面充足的物资，以及安全方面的庇护。

可苏联并不是一无所求的慈善家，在1940年12月下旬的第二次伯力会谈上，苏联方面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为实现东北抗联的统一指挥，要将这支队伍分属到苏联远东各军分区中，不再保存自己的组织系统。”

换句话说，就要将属于中国东北的抗联，变成苏联的军队。

抗联教导旅部分军官合影

对此，被苏联任命为“总司令”的周保中予以严词拒绝。曾经随东北抗联到苏联受训的金日成后来如此评价他：“对试图使中国革命服从于苏联革命或变为苏联革命的附庸的倾向，他是绝不容忍的。”

当苏军代表瓦西里多次提出“分属苏联各军分区”的建议后，周保中等抗联领导人的理智终于有些压制不住怒火。

周保中义正言辞地指责瓦斯里“沙文主义思想”、“违反共产国际规定”；冯仲云也告诉伊万诺夫：国际合作可以谈，领导权和指挥权绝不可以谈！周保中也表示：瓦西里已经不适宜作为联络代表。

周保中

在抗联的强硬态度下，瓦西里不得不被撤换。1941年3月中旬，伊万诺夫在伯力宴请了东北抗联的领导人们，宣布将由新的联络员瓦夏接替瓦西里的职务和工作。

瓦夏当场祝酒称：“愿意在反法西斯斗争中与中国同志并肩作战，夺取胜利”。这便是承认了抗联军队的自主地位。

抗联战士们并不是一支没有“主心骨”的军队，也不是冲动地聚集起来、盲目斗争的队伍，他们有自己的指导思想——毛泽东思想。从1934年开始，东北抗联及其主要领导人便开始自觉坚持以此指导抗日斗争实践。

东北抗联领导人之一的韩光回忆，在1933到1935年间，他曾经得到一本中央苏区传来的小册子，讲的是朱德、毛泽东领导红军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进行游击斗争的策略。

毛主席与朱德老总

这些小册子杨靖宇、赵尚志等领导人手中也都有一本，他们每天都在学习苏区的游击斗争经验，将其化用于抗日战场。

尽管与党中央断了联系，但是一些党报党刊，还有印发的小册子还是可以偶尔传入东北，为东北抗联战士们带来精神食粮。

1938年底之后，《论持久战》传入东北，周保中给予了其非常高的评价，并号召东北人民“拥护首先倡导抗日救国的中国共产党和人民领袖毛主席、朱德将军”。

1939年开始，东北抗联第三路军指挥部开始在部队内张贴毛主席、朱老总、周总理等人的画像，并以《随军西征见闻录》为教材学习长征精神。

周保中

因此，苏联想要以小恩小惠收买东北抗联编入苏联部队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也没有任何一个东北抗联战士选择了同意。

他们有家国情怀，有收复东北的志向，也有着毛泽东思想的指导，都深深明白自己不应当被编入别国军队之中，哪怕是在抗击同一个敌人。

何况，苏联与日本之间并不是敌对状态。1941年4月，《苏日中立条约》签订。这是在德国与苏联之间的战斗日益激化的情况下，苏联对日本的妥协之举。

在这份《条约》中，明确提出“苏联保证尊重满洲国的领土完整和不可侵犯”。那个被日本通过殖民杜撰出来的“满洲国”，以这种形式获取了苏联的承认。东北抗联战士们在苏联的地位瞬间变得尴尬。

抗联教导旅部分军官合影

这份《中立条约》签订之后，苏联的态度发生了大翻转。曾经他们给予后勤支持，帮助进行整训，为东北抗联在东北地区的游击战争提供退路。

如今，他们承认了伪满，便开始竭力阻止进入苏联修正的抗联部队回国作战。在抗联领导人的努力争取下，仍然只有小股部队能够回国开展游击斗争。

之所以苏联方面的态度转得这么快，而且非常坚决，也是因为日本情报机构已经侦察出东北抗日游记运动的背后有着苏联军事指挥部的影子。

因此，苏联不得不表态以示自己对《中立条约》的重视，避免自己腹背受敌。

经过多次与苏联方面的讨论，再加上中国共产党对《条约》的拥护意见也已经见诸报刊，抗联领导人也得以理性看待《条约》以及苏联方面停止派遣的问题。

周保中与夫人王一知

与此同时，因《条约》在中国国内引起了相当大的舆论反响，苏联也不得不对此予以重视。

经过多番协商，苏联与中共、国民党达成了协商一致，表示援华的政策一概不变，苏联只是为了保障自身安全等。

自1941年7月起，常驻苏联的东北抗联在不断争取下，争取到了一支16人的小队回东北。他们收拢了一批失散在地方的抗联部队，并派遣精干人员潜伏地方恢复地方组织，秘密积聚抗日力量；同时进行特定军事侦察，了解日伪的兵力配备、部队调动、交通运输等情况。

1941至1945年间，这样的小队总共派出36支，共计216人。他们所调查到的情报，为后来苏联红军出兵东北时迅速摧毁日军防御体系奠定了基础。

抗联小分队返回东北

留在苏联的抗联战士们自然也没有闲着。在抗联领导人不断建议和争取之下，1942年7月，苏联同意东北抗联南北野营及在东北的抗联人员统编为一个旅，周保中担任了这支“中国特别旅”的旅长。

1942年8月1日，抗联教导旅在苏联伯力正式组建完成，共有官兵约千人，其中三百人为苏籍士兵。他们依然坚持进行军事训练，等待着回国抗日的那一天。

在接下来的两三年里，抗联战士们进行了汽车驾驶、无线电通信、空降跳伞、化学等多种特种训练，战士们和指战员们的能力都有大幅度提高。

随着苏联对德战争的胜利以及与日本关系的恶化，苏联远东边防军专门培训了他们爆破、战地拍照、识图绘图等能力。这些技能对于抗联士兵来说不仅新鲜刺激，也使得他们发展成为一支比较现代化的专业部队。

周保中

1945年4月，苏联宣布单方面废除《苏日中立条约》，远东形势即将发生变化已经是人人都可以预料的事情。

从7月下旬开始，抗联的部分成员便被陆续抽调为先遣小分队，派遣到苏联各方面军中担任向导工作，同时承担起宣传、组织和发动群众的任务。

7月下旬，抗联教导旅280名指战员分为二十几支特遣队秘密潜回东北，在牡丹江、佳木斯、沈阳、长春等地进行侦察，将日军数百个营区、工事、军事谍报机关等绘制了表格，所谓的“中苏边境三道防线”更是清楚调查并呈现出来。

在8月的总共之下，这份由东北抗联调查来的日本在东北防御体系图册已经保证连级以上干部人手一份。

东北抗日联军教导旅战士

大部队则于9月上旬从伯力分批返回到东北，配合苏军迅速占领了东北地区的12个城市、57个城镇。进驻各个战略要地后，各地抗联负责人为维持社会秩序、肃清残余日伪军队等做出了大量工作。

周保中等人在与中共中央东北局取得联系后，正式将抗联纳入中共中央和东北局的直接领导之下，名字也改为“东北人民自卫军”。

“东北抗联”的历史到此为止，但是这批在苏联培训的战士大多在接下来的解放战争中大放异彩，成为解放东北的中坚力量。

例如周保中就成为了解放吉林的重要人物。东北抗联改称东北自卫军后，周保中担任了总司令一职，东北党委员会也随之移驻长春。在他的主持下，中共长春市委正式成立，当地的党务工作和社会工作都逐步走上了正轨。

周保中（右）

很快，东北就面临了来自国民党的挑战，战火的气息仍未能在这片久经磨折的土地上完全消散。

为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战争，周保中开始扩充军队，并下达了十万火急的“抢运武器”命令。这些武器集中在了长春市郊的一个武器库中，大批由关内进入东北的八路军和新四军部队被武装了起来。

1946年初国共两党之间的斗争已经异常尖锐，内战一触即发。周保中保持着他的高度警惕和清醒，经常警告部队不要相信国民党所谓的“和平”，要随时准备好应付突然出现的事变。

当年3月苏联军队撤回国后，吉辽军区决定先发制人夺取长春。周保中便担任了这次长春战役的总指挥。

周保中与夫人

同抗日战争中的大部分情况一样，长春战役的总体形势也是敌强我弱，好在周保中也习惯于应付这样的形势了。

1946年4月14日，他指挥着我部1.9万人击溃了国民党两万余守军，激战四昼夜后于18日正式占领长春。这次战役也显示了周保中除了游击战之外的攻坚战的才华。

因我党兵力尚不足的缘故，东北军和党政机构在5月撤出了长春，以延吉为新的根据地进行斗争。

在接下来的东北解放战争中，周保中率领吉林军区主力在清剿土匪、收复铁路等战斗中都取得了骄人的战绩。

回到毛主席与周保中的问答，从史实来看，周保中的确是诚实的：若非进入苏联，得到苏联援助，东北抗联绝无可能尚存下来。

从1938年日寇的“扫荡”开始后十万人的部队骤然锐减至千人就可以看出这一点。尽管在合作的过程中双方也出现过龃龉，但在这一点上，我们仍要感谢苏联曾经为东北抗战提供的帮助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