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逆结构——论自然和人类社会的进化（上卷）（204）

三十七、文明的传承（2）

从基本的生存角度看，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群体，他们首先需要从事生产来养活自己。狩猎、采集、农耕、畜牧都是不同的生产方式，这些方式的出现代表着经济基因的产生和进化。而生产方式的转变需要一定的知识技术作为辅助，知识技术的体系就形成了技术基因。在社会生产和生活中，人类群体需要相互协作、交流，这就逐步形成的文字、符号所构成的语言基因。随着人类社会规模的扩大，聚集在一起协同工作和生活的难度也越来越大，由此而产生的制约和协调个人和群体间关系的社会制度、伦理道德、法律等相关内容，它们就构成了社会的政治基因和文化基因。当人类在面对各种自然现象、人的生老病死以及群体内部的矛盾冲突而产生了烦恼、恐惧、迷茫、仇恨等消极情绪时，需要一些心理疏导以及精神指引，它有利于缓解人的压力，消除对抗的情绪，这就形成了社会的宗教基因。人类群体的聚集形成了不同的群落和社会形态，它们对资源和财富的争夺日趋激烈，从而引发了越来越多的战争，这就形成了军事基因。每一个社会内部都需要维持良好的秩序，对所有的社会活动要进行适当的规范，因此就产生了法律基因。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在功能上发挥较小作用的基因，它们存在于社会体系的微观层面。当社会体系内部或外部环境发生变化时，信息就会传递到各个子系统中，它们就会作出相应的调整，变化剧烈的情况下会导致基因发生变异。基因的适应性调整视为基因的进化，有些基因则会因为变化迟缓而遭到淘汰。这就是社会基因的优胜劣汰，社会功能的新旧交替。社会基因的进化是人类文明的推动力，是形成社会秩序的密码。它们与物质的基因形式有所不同，不是一个有形的结构，而是人的意识、思想、观念的集合。人类文明的进步不仅体现在人和环境等物质形态发生的改变，同时也体现在人类思想观念的进步。这些思想观念包含了人类群体在自然环境中对社会进化路径作出的思考和选择，它们通过行为、意识、文字、符号等形式传递给了后代。

在人类社会形成的初期，群体的分布很不均匀。有些社会比较孤立，与外界的互动较少，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独自繁衍，它们的社会基因较少与外界发生交换，基因的变异也很少发生，类似于有些生物选择的“同性繁殖”。有些地区，群体的分布比较密集，相互之间存在着很大的流动性。它们的社会基因互换的可能性很大，基因会因为不断地被植入一些“片段”而发生变异，类似于生物的“异性繁殖”。不管程度如何，社会间的基因交换随时都可能发生，具体情况与所处的环境有关，没有规律性可言。相对孤立的社会，其发展会偏向于农耕这种静态的社会模式，这种模式稳定而封闭，社会基因的变异较小。相对密集的社会之间交往频繁，它们的社会形态更为活跃，会偏向于商业模式。商业社会的开放性导致其基因会不断发生变异，但是社会形态也会因此而变得不够稳定。人类社会的历史便是繁衍与灭亡的交替过程，国家形态的创建、发展、改革和颠覆本质上便是其社会基因的产生、延续、变异和消亡的过程，它反映了人类社会的生命特征。

苏美尔人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建立的城邦国家，是目前所知地球上出现的最早的文明。苏美尔人在公元前3600年建立了奴隶制城邦，多个城市聚集在一起形成实力强大的帝国。帝国的秩序依靠共同的城邦制度来维系，这种政治上的联合就是他们原创的政治基因。两河流域土地肥沃，但时常泛滥，每年需要进行疏通整治，劳动力就会出现短缺。苏美尔人便通过武力方式俘获奴隶解决了这一问题。随着经济的发展，城邦间为了争夺奴隶、土地和其它资源也时常自相残杀，周围的游牧民族也会与苏美尔人发生激烈的战争。这些因素造成了苏美尔人对军事力量的依赖性，他们这种通过军事扩张推动经济增长的方式就是他们的军事基因。苏美尔帝国的自然资源相对匮乏，难以实现自给自足，必须依赖商人们来往于各城市之间用自己的商品换取他们所需的商品。这种对商业的高度依赖以及发达的社会分工模式构成了他们的经济基因。苏美尔帝国是由许多不同城邦组合在一起的，他们无法通过直接的血缘关系建立联盟，社会秩序只能依靠他们共同认可的法律来规范，其中乌尔恩格在主政时期制定了一部有史以来最完备的法典，内容包罗万象，这些法典构成了苏美尔人的法律基因。因为不同族群的相互融合，苏美尔人创造了无数的神，宗教在他们的生活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祭师因此成为特权阶级，并利用教育巩固权势，这就成了苏美尔人的宗教基因。苏美尔人所发明的供宗教、商业、文学之用的楔形文字成为他们的语言基因。苏美尔人建造了许多图书馆，泥简就是他们的书籍，泥简上所记载的内容除了宗教和商业之外，还包括故事、诗歌、传说等文学作品，这些构成了他们的文化基因。上述这些基因决定了苏美尔帝国主要的社会特征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在它灭亡之后，它的基因有可能被其它文明所吸收，也有可能遭到遗弃，总之，这些基因就是社会进化道路上的一个个阶梯。

此后，阿卡德帝国征服了苏美尔地区，成为该地区的统治者。国王萨尔贡建立起了中央集权的君主制度，阿卡德帝国的政治基因发生了某些“变异”。尽管阿卡德帝国的军事基因同样强大，但由于苏美尔文明要远远高于阿卡德文明，阿卡德人几乎全盘接受了苏美尔文化，包括文字和宗教，也就是说他们将苏美尔帝国的大部分基因直接移植到了阿卡德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