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塞尔现象学 ②

先验还原

所谓先验还原，是指把外部世界客观存在的观点，还原为世界是以先验主体而存在的观点。我们对于世界的看法和知识，都是通过认识获得的，那么认识是如何可能的呢？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就不应把那些根据经验而来的看似自明的观点，当成不言而喻。是否有独立于意识之外的对象？关于事物的认识和事物自身是如何一致的？认识主体在认识过程中起什么作用？要解决这三个问题就要求把有关认识主体在世界中存在的信念也悬置，这样一来，世界存在与否，才能保证彻底悬置。绝大部分的意识活动，都是受外界教化而产生，并不是初始性的，要摆脱那些因素对意识活动的影响，首先应该对意识本身进行净化，这个过程在早期悬搁阶段就完成。先验还原对悬搁的彻底化，不仅延伸到意识的所有视域，而且延伸到意识自身的统觉。

由笛卡尔式的怀疑，经过彻底的中止判断，达到先验自我，他认为，这个先验自我是意识活动的执行者，意识内容是由意识活动构成的，那么问题就被归结为，意识内容如何由意识活动所构成？比如，我通过反省活动，可以清楚地知道先前的知觉、判断、回忆等，这些行为就是先验自我给予的。当我审视先验自我所包含着的意识的印象、回忆、展望，会发现贯穿三者的是时间，而经历一段时间就像水流了一段距离，如此纯粹的时间意识和空间意识就构造出来。至此所有的现存物，都由先验自我而获取其客观存在的意义，它使哲学有了真正严格的起点，类似于古典哲学中的上帝，具有心灵的明证性和被给予的此岸性，接近于康德的先验统觉，但又摆脱了康德的人类中心主义残余，先验还原后所达到的自我，成为所有客体的源头。

主体是世界得以显现的条件，这是胡塞尔早期就已经明确的理念，现象与实在的区分，本身就内涵于现象内部，这种区分归根结底只是对象的不同显现方式。想象一个无世界的主体是可能的，但是，想象一个无主体的世界却是不可能的。哪怕一个被想象出的世界毁灭了，我们仍能保持意识的完整性，但反过来就不行。换言之，世界的显现必须依靠主体作为其显现的条件，但主体的显现只依靠其自身。正是在先验还原的语境下，胡塞尔认为设想一个无主体的客观世界是荒谬的，所以他坚决反对存在一个独立于心灵的客观世界。这样一种主体，是不可能通过第三人称的方式得到完整阐明，于是借助于第一人称的视角下，对主体自身彻底的显现，就达到了先验自我的层次。使一切现象得以可能的先验自我，与在时空中被认识的经验自我，到底有什么关系？胡塞尔说，先验自我和经验自我之间，并不是普遍与具体的关系，而是对同一个主体作两种不同的理解。第一性的先验自我，是在原初的构成性作用中的主体，这种主体在构成世界的活动中自身显现出来；第二性的经验自我，是在第一性主体的基础上被构成了的实体。

生活世界

科学世界把生活世界的一部分抽取出来，加以形式化和片面化，从统一的世界图景中把人作为主观性而排斥，形成一幅没有人生存于其中的世界图景，这种量化的世界“越出”了活动着的主体。比如，生活世界的“水”，具有观赏和实用价值，但科学世界的“水”，则以H2O代称，各种各样和水有关的搭配、剂量、数字严格控制着人的生活不为人察觉。用现象学来探讨前科学的生活世界，可以唤起人们对“内在的”世界的向往，才能使文化在理性精神中获得再生。生活世界是预先存在着的、直觉地被给予的、可经验的人之存在领域，是起源上最先被给予的基底世界，任何在起源上已划分了的世界，最终都可以被追溯到属于主观领域的生活世界，追溯它本身由之产生的那些主观作用。胡塞尔认为，这个知觉世界是一个充实着他人主动性行为的世界。不过也凸显一个问题，既然生活世界的存在不证自明，那前面所说的悬置意义何在！

当人从不同角度来看同一立方体时，获得的是关于立方体的不同外观，一般我们会认为这些不同外观的知觉，都是那个立方体的种种外观。但胡塞尔却说，经验事实是模糊的靠不住的，必须摆脱这种未经反省的看法，因为知觉并不能以其连续的侧面图形，告诉人们本然的真实性。所以他认为，应当中止对这样一种客体存在的信念，从感觉经验返回纯粹现象，凝神于具体现象而直观其本质。胡塞尔认为，现存物对于自然科学是被设定的抽象存在，被赋予实存物的意义并无严格的根据可言，只是一种超验的信念。现象学的存在，是一切可想象之物的存在，它本身并不一定实存于时空，但它比独断的超验存在更“具体”，是每个人可以直接直观到的。现象学的本体论存在，只是先验意识的存在，先验意识之所以存在，因为先验意识自由地自为地构造出一个现象世界并统摄它，这是一种创造意义的“意向活动”，以意向活动自己所提供的“意向对象”如理念、理想，向人指出了自由追求的无限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