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游纪行一守望和谐

守 望 和 谐

——访泰散记

孙青松

秀丽的湄南河畔坐落着一座“天使之城”——曼谷。自1782年泰国国王拉玛一世在此建都始,至今她已成为拥有600多万人口的东南亚第二大城市。

步入曼谷市区,高耸的楼阁与车水马龙的街道无疑证明这是一个现代化大都市,但另一道风景线却又把她涂抹上浓郁的中世纪色彩:佛寺庙宇林立,玉佛寺、卧佛寺、金佛寺、黎佛寺、大理石寺、金山寺、郑王庙......400多座寺庙几乎遍布城市的每个角落,香火缭绕,青烟徐徐,繁华的市区到处游动着身披红色袈裟的僧侣。路上行人漫漫渡着步子,好像无所适从。大街上时有懒洋洋的狗在人群里穿来穿去,人与狗和睦相处,互不干涉;街道两旁楼房的凉台上,则到处晃动着猫的身影,偶尔发出几声嘀叫,路上行人也会抬眼投以友善的目光,似乎这座城市本该属于人与动物共有。

泰国素以“千佛之国”著称,整个民族信奉佛教。在泰国,每个成年男子必须出家当108天和尚后,方能走向社会自立谋生。每天清晨,学校师生集合,先升国旗,再打坐念经,然后才开始上课。泰国无论男女老少,几乎每个人胸前都挂有一个佛像牌,他们虔诚地认为佛是主宰世界的万能之神,佛高于国王与权力,千百年来,从国王到贫民,无一不拜倒在佛祖的脚下,佛深深植根于整个民族意识之中,成为泰民族的精神支柱。

惠特曼说:“没有信仰,则没有名副其实的品行和生命;没有信仰,则没有名副其实的国土。”宗教是一种对美好理想的精神内质的崇拜与信仰,虽然它所追求的彼岸世界完全是一个飘渺图像,但这种虔诚的信仰与矢志不渝的追求,却又充实了人类的精神生活,从而维持了社会秩序。目前,全世界60多亿人口中,有48亿人信仰宗教。但宗教的保守与排斥异端性,又会酿成人间惨剧。在历史上征服与被征服的宗教战争中,曾经无数次摧毁人类自己创造的文明。当今世界上处于战乱的地方与恐怖袭击活动,也多与宗教相联。在人类宗教史上,唯有佛教没有发生过一次宗教战争。也许是这种原因,全世界1000年没有战争的国家,也惟有泰国了。

佛教信奉人的生死轮回,相信因果报应,不杀生与行善积德是人生始终追求的最高目标,因而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达成了一种高度的和谐。尽管这种和谐显得保守与迟缓,但1000多年来,泰民族在佛的世界中严谨有序地守望这种和谐,在和谐中生存、发展。

湄南河的鱼成群结对地在碧水清波中游弋,却看不到一个捕捞者。据说倘若你约定到河岸的人家去做客,主人会提前在河边下上捞网的,等客人到齐,再视人数收网捞鱼做餐,把网中剩下的鱼当场放回河里。他们认为,既然大自然养育了人,人就应该呵护大自然的万事万物。人对自然只能有限地取舍,绝不能贪得无厌,那是一种不道德行为,会有恶报,受到神灵惩罚的。也许正是这种朴素的报应学说,当世界各国都处于环境污染危机中,泰国却独守一方美丽的净土。

人与人的和谐,更显示出泰国社会的祥和。泰国是世界上犯罪率最低的国家,他们认为人的富贵与贫贱是前生安排的,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要拿。富人之所以富,是因为这些富人前生积德行善修行的结果,因此才有转生后的富有;穷人之所以穷,或是因为前世作孽,或是欠债未还,或是修行不够,所以转世后才会贫穷,穷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只有默默忍受,积德行善,来世才会富有。基于这种思想,泰国的富人没有荣耀感,穷人也不感到自卑。在首都曼谷,你会看到一栋栋豪华的富人住宅旁,竖立着一排排简易破旧的小木屋,富人和穷人进进出出,见面问候,泰然处之,相安无事。大街上,马路旁,自行车、摩托车甚或汽车即便不上锁,也不会有人去动,小偷是极少见的。也许今世的富人盼望来世再继续富有,泰国的富人会毫不吝啬地将大把大把的钞票捐给公共事业,因此泰国的慈善业特别发达。泰国正大集团总裁泰籍华人谢国民先生花上亿元购置卫星频道无偿为人民提供移动通讯,在泰国传为佳话。谢国民的经营之道是“舍得”,他把“舍得”二字刻在木牌上,摆在办公桌,作为自己的座右铭。他曾对自己的朋友、同是华人的前总理塔信深情地说:“我的财富是取自人民的,没有泰国人民就没有正大的今天,因此作为一个商人和企业家,不仅要时时想着怎样去‘得’,还要想着如何去‘舍’,‘舍得’就是取之社会,用之社会。只有‘舍’才能‘得’,否则只‘得’不‘舍’,违背佛的意志,引起社会争斗,就再也不会得到了。”谢国民是华人,他以佛语“舍得”二字高度概括了中国古代儒商的经营之道,既是一部辩证法,也是缓和社会矛盾的行为方式。在我们接触的一些下层市民中,谈话中他们都很感激这些富人。泰国75%的财富掌握在泰籍华人手中,社会贫富差距极大。自上个世纪来,在东南亚一些国家,正是因为华人财富的垄断才引起此起彼伏的迫害华侨浪潮,然而在泰国,华人与当地人和睦相处,不少优秀华人走上政治舞台,当上总理、市长、议员、大法官、将军,成为泰国社会的精英。这是否与佛教信仰有关呢?

泰国的寺庙几乎都有学校,从总理到平民百姓都喜欢到寺庙施舍,寺庙再把这些钱转给学校,让缴不起学费的孩子读书。一些过路的穷人也可以在寺庙食宿。寺庙还承担着类似中国孤儿院、福利院的义务,因此泰国的寺庙不仅是信男信女祈祷还愿的精神圣地,也成为穷人的“家”,但这些都需要社会的捐助。尽管泰国的政治集团和政府没有指导社会精神文明建设的组织,但国民自愿的捐献却使寺院承担起本该由政府负担的巨大开支,即便是国家遇到金融风暴那样的危机,社会仍处于平安有序状态之中。

我似乎感到每个泰国人都很迷信,迷信往往是和愚昧结缘的,但在与泰国人相处的日子里,我却感到这种迷信又潜移默化地润育着高贵的人格内质,时时映现出文明的光环,使整个社会永远保持一种“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精神境界。

导游P吴(P即先生,意为吴先生)是国家观光局工作人员,看上去50几岁年纪,但已是5个孩子的父亲了。他祖籍广东顺德,爷爷早年在南洋经商,后定居泰国。P吴会泰、中、英三国语言,工作之余还搞语言培训工作。他一家四代都是虔诚的佛教徒。P吴胸前永远挂着一个黄色的骨制佛牌。当我问起佛牌的事,P吴小心翼翼地把佛牌捧在手里,深情地说:“这是我生命的护身符,灵魂的呵护神啊!” P吴的父亲是个有钱的商人,与高僧龙波法师关系很好。小时侯,父亲经常带P吴去龙波法师当主持的寺庙里拜佛。有一次,龙波突然对P吴的父亲说:“我还有七天时间灵魂就升天了,可有一个心愿至今未了,希望你能帮助。”原来,龙波看到有些流落街头的人常常没有饭吃,便想在寺庙旁建一处施舍房,帮助这些穷人解决食宿,但苦于无钱没能办成。临死前,他把这件善事托付给自己的朋友,并立下遗嘱,死后火化,把最大的一颗猞猁子留给P吴的父亲做胸牌,让佛永远保佑他。P吴父亲按龙波法师的嘱托,很快出资建起了施舍房,了却了法师的遗愿。他又将法师的猞猁做成佛牌,挂在儿子胸前。说到这里,P吴有些动容了。有一次他开车外出时,车翻倒山涧里,他满头是血,被送进医院。奇怪的是他却安然无事,连根骨头也没折,只是佛牌被摔裂了一道细缝。此时,P吴眼里浸满泪花,他指着佛牌对我说:“是佛祖保佑了他的生命。”然后又双手合十,嘴里默默念叨着什么。

P吴的故事贯穿着佛经中关于“因果报应”的思想。也许是这种报应说深深植根于泰国民众心理的缘故,因此扬善抑恶才成为整个民族与社会的规范与自觉行为。

然而,面对现代文明的冲击,尤其是现代国家生活方式的影响,泰国也不可能成为完全游离于世界的世外桃源。

走进素以阳光、沙滩、美女名闻世界的芭堤雅,却带给我很多的不解与思考。这座不足10万人的旅游城市,坐落在碧水蓝天的暹罗湾畔,越战时作为美军的海军基地,是美国大兵纵情泄欲的地方。芭堤雅依山傍海,风景如画。每到夜晚,灯红酒绿,轻歌曼舞,成群结对的靓丽泰女袒胸露背,频频出入在街头、酒店、夜总会、洗浴城,随时向游客提供性服务。人妖表演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充满神秘色彩。你怎么也不会相信,活跃在舞台上的那些楚楚动人的年轻少女,竟是变性的男人。据说,这些男孩子经过整容和注射女性荷尔蒙后,才变的如此丰韵绝姿。但可惜的是他们从此告别了真正人的生活,永远处于非男非女的境地,平均寿命只有40岁。这是否是对人性的摧残?在佛国世界里,怎么可以容忍这种人间悲剧发生?佛不是最忌淫乱吗,那些从事性服务的泰国少女为什么还能公开营业呢?带着这些问题,我请教了P吴。他却不以为然地说,佛乃自由身。妓女和人妖前世都欠下了各式各样的债,当然包括性,转世后自然要还的,这是无法推卸掉的责任。今天他们通过这种方式还债,一方面洗刷了前世的罪恶,满足了债主的需求,还为国家提供了大量的税金,何乐而不为?相信佛祖一定会转给他们一个幸福美满的来世的。

没有鄙视,没有谴责,一切都是人的因果造化,对此我再也找不出更好的解释,那就顺其自然吧。

夜晚打开窗户,凝神注目着芭堤雅美丽的夜景,远处寺庙里绵延沉闷的钟声不时飘过这座酒池肉林的城市上空,渐渐同响在街上的流行歌曲与汽车的喇叭声融为一体,似乎又显得很和谐。

笃信宗教,吮吸文明,守望和谐,这或许就是泰国当今社会的真实写照。

2004年3月13日

泰游纪行一守望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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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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