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母亲的点点滴滴（1）

时值母亲节前夕，看别人都在微信朋友圈里转载文章，感念母亲对自己的爱，以表达自己对母亲的爱。我倒是因为工作忙，没有转发一个这样的文章，仅仅是给母打了电话问候一下。母亲没有跟我生活在一起，而是跟着弟弟在深圳，帮着带刚上幼儿园的小侄子。年纪大了，上面还有老人，年纪大的人恋旧土，一天也不想在外面。但由于客观原因，年幼的小侄子拖住了她，年老了，还不远千里去了异乡。而老父亲又在家里守着一个院子与几亩薄田，也不愿外出一步。其实想想也可悲，父母天隔一方，做儿子的看了心里总是过意不去。而父亲抛不下家，就一人在家守着，等着小侄子快点长大，等着母亲早点回家。

父母总是为自己的儿孙考虑最多，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不管是年轻还是年老。从不把自己当作家庭的中心，却往往又把自己当作一根柱子，支撑着一个家，也从不计较他们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小时候家里很穷，其实当时的农村都很穷。遥想三十多年前的农村，虽然并不是衣不遮体，但全是补丁摞补丁。而吃的往往是杂面馍，能吃上小麦的白面馍，不斥是改善了一次生活。记得有一年家乡遭了雨灾，正在扬花的小麦传不了粉，理所当然的收成大打折扣。一家人满心欢喜的收了麦，打了场，一装完麦，心凉透了。预想着就算欠收也不至于损失太多，不想比往年竟减产六成。看着收成，没有一个人不灰心丧气的。

收成少了一半，但公粮却没有少缴一斤，又除去了四分之一。这样一来，我家四口人只剩下六七百斤小麦。而我与弟弟正在长身体，一家人一个月需要一百斤左右的小麦才够吃。小麦的收成远远不够一家人吃饭，父亲早早的跟邻居外出作泥瓦工，以减少一个人的口粮，而母亲也在家里拼命的节衣缩食。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家的生活最丰富，这个丰富并是现在人所理解的丰富，而是拼凑的多种多样。我记得我跟母亲一起到田里去提刚出芽的豆苗吃，抄过水后仍有很重的青味；一起到玉米地里找野菜马齿苋、灰灰菜等，拿回家洗净了拌麸皮蒸了吃，又或是用开水抄了晒干菜，以备荒。也就是在那一年，我认识了很多很多的野菜，除了常见的马齿苋、灰灰菜，还有细如挂面的细面条，犹如猪牙的猪牙菜，还有一部分无法用汉字表达的仅有方言读音野菜。那一年，我至少认识了六七种野菜。想想在江淮平原之上，没有山没有林，能找到这么多种的野菜，也是尽力了。

挖野菜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而我们自已家里是有菜园的。一方面是节令不对，一方面是把自家种出的最好的菜拿到集市去买。所以，我家尽管有菜园，却没有菜可吃。

日子总是在折磨人，当年的春天雨灾，而到了夏天又出现旱灾，田野里的庄稼都晒得低下头。那个时候的农村还没有通电，一个村也最多有一两部拖拉机，水泵更是少得可怜。就是有抗旱的设备，那也得要钱才行。连吃饭都成了问题的时候，哪有钱去抗旱？于是，母亲带着我一起下田抗旱。母亲挑上水桶，而我端上脸盆跟着。弟弟年幼，早与邻居小孩子光着脚跑玩去了。

还好，我家旱得最厉害的那块田地靠近水塘。水塘里有大半塘的水，而没办法弄上来，只能用户挑。记得那一天临近中午，天气很热，邻居们都先回家去了，而母亲想再多干一会儿，仍坚持下水塘挑水。我又累又饿，躲在树荫下乘凉。突然之间，母亲就栽倒到水塘里，我听到水声跑过去一看，是母亲在水边挣扎，一下子吓傻了。好在水边长满了茅草，母亲拉着茅草爬上了岸。我记不清后来的事情了，只记得母亲在树荫下休息了好一阵子，才带我回家。但我知道母亲是累的，也是饿的，又或者是热的！总之，她用单薄的身体挑起了整个夏天。

后来，秋季的收成总算不太坏，没有损失多少。这样一来，我家的生活仍是十分丰富。不管是玉米面，还是豆面，还是高粱面，甚至是绿豆面豇豆面，都依次进入我家的食谱。或许在现在人看来，这是多么绿色的生活呀！其实也真是如此，吃得我们一家人都是一脸的菜色。

那一年的艰苦日子总算熬了过去，但生活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从那一年开始，我感到我长大了，体会到饥饿的那种抓心挠腮的难受劲。虽然我没有经历过“大跃进”，但就像经历了一样。也是基于这种切肤之痛，父母对我与弟弟的要求总是很简单，只要吃饱饭有活干就行。没在经历过饥饿的人永远无法体会父母的心情，他们不能给与儿子更多，至少要交待儿子们该怎么生活。首先是要吃饱，第二是要吃好，其它的东西都可以不讲。因为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比吃饱饭更重要，连饭都吃不饱，一切都不值得提。

所以，他们在听到我想换一下工作时，总是骂我不懂事。总是说“不缺吃不缺穿换什么工作？”到了现在，他们仍是把吃饱饭放在第一位。我无意于反驳他们，因为我深深的体会到他们的良苦用心。其实也是如此，如果连吃饭都是问题的时候，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如果衣食无忧，却要去瞎折腾，又有什么意义？虽然有时感到他们的观念落后，但仔细一想，生活本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