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归何处啊

当我离开家的时候

你满怀深情吹响号角

——题记

虹归何处啊

北风掀起了她的米黄色风衣,密集的风雪扑入了她温暖的怀抱。

那年月,那地方,我们那帮子,一群花季中的少男少女——而她则叫“虹”,来自汉江南岸的鱼米之乡。布满黑方格的桃红色连衣裙紧裹着丰满而窈窕的身躯,扎着一束乌黑亮泽的马尾辫。白皙的面庞忽闪着一双善解人意的聪慧的大眼,俏丽的双颊涌动着初来乍到的红潮。操一口纯正的北京话,音色极佳,使人爽心悦耳。敏捷的行走,牵动了迷人的秀发,引得曳地的长裙上下翻飞……

明天就要上课了,我一人推开了教室的门,恰遇虹与一女生刚打扫完教室,我想帮忙可已为时过晚。那女生去倒垃圾,虹却笑盈盈地飘然而至:我们好不容易才打扫干净,你在教室可别乱扔啊。她飞快地轻举双手在胸前打着手势。恭敬不如从命,我猝不及防地脱口而出:----是的,对!虹便与归来的女生一同嬉笑着轻轻地带上了门……这便是我与虹的初识。

由于天雨,体育课改在二楼会议厅上。下课了,同窗们脚步杂乱地一涌而出。我瞥见前方有一枚硬柿,便好动地飞起一脚,不料斜飞的硬柿正好撞在了捷足先行的虹的小腿,弄脏了她那雪白的丝袜。虹意外的低头一瞥,同时轻微地一声哎呀。我惶恐地缩下头去,随即便被蜂拥的人群冲出了大门。虹若无其事地扬长而去,我失去了赔礼道歉的良机,从此便陷入了一种深深的不安……

最后一年的冬季,我不幸患病住进了医院。一日,好友峰骑车来看我。席不暇暖,峰便说咱班同学看你来了,马上就到。我立即挣扎着与他同出院门,俩人在马路边并肩站迎。天阴沉沉的,冷风嗖嗖。不一会儿,一辆机动三轮车戛然而止。车未停稳,帆布蓬中便率先跳下了长裙飘飘的虹。虹是喜欢裙装的女子,即便冬季也不例外。那裙是较厚的油菜黄的,上面遍洒秋末的红枫。虹面带久违的微笑,肩挎沉重的长带大兜,缓缓地走向我们。面对虹与她身后众多深情注视与探询的目光,我激动地嗫嚅着:……你们,都来了……虹略带责备地对我说:你不应该出来呀,外面冷……峰作前导,虹与同窗们爱怜地把我拥入了温暖的房间……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纯真友爱的同窗之情。虹与同窗们走了,仿佛带走了我一颗破碎颤栗的心。我只能对着同窗们一大堆厚重的礼物而潸然泪下……

在家休养多日,大病初愈,我便瞒着父母起早摸黑在村前的公路乘车赶返学校。因为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再说我也非常想念老师和同学们。开始还好,不料中途却狂风大作,气温骤降,竟然飘起了雪花。加之数小时孤寂的长途颠簸,我的双腿麻木疼痛得失去了知觉,到站下车时几乎栽倒在地。我蹲在车站半天也站不起来,痛苦得将脑袋埋在两腿之间。鹅毛大雪纷纷地簌簌而坠。不知过了多久,我便硬撑着站起来,反复活动舒展。麻木疼痛减轻了,可双腿却象被绳索束缚似的无法迈步。走不前,冲不动。只能像小脚女人似的一点一点朝前挪,甚至连小脚女人也不如。这儿离学校还有二三里路,雪越下越大,地面已是薄薄一层了。我索性竭尽全力向前猛冲,可没跑出几步,便越发寸步难行了。突发的病症使我哭笑不得,每挪一步都要忍受巨大的痛苦,环顾四周一个熟人也没有。我急得满头大汗,遂把牙一咬想,无论如何,我也要挪到学校!雪,还在下着……

我终于捅开了宿舍的房门,宿舍空无一人,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和亲切。因为明天就要考试了,同窗们都在紧张地复习待考。看来我无法参加考试了,眼下连回家都成了问题。我灌下一杯热水,便一下子跌坐在床沿,抓着湿漉漉的头发不禁悔恨不已:你呀,你呀,你今日到底是干什么来了?刚刚落脚却又要回去,要是见到老师同窗该如何对他们说呢?算了,还是不见他们的好,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可自己如此这般,一人怎么回家呢?我很自然地想到了峰,对,只好难为他一趟了。我想他是不会拒绝的,这也是没法的办法,谁让自己今个骚情这一遭呢?我侧耳聆听,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外班来取书的同学,我烦他到我班叫声峰,就说宿舍有人找。他默许着下楼而去,可不大功夫就又回来了,说峰今个没来。啊,这简直令我大失所望。我急中生智,忙拉住他将难堪如实相告,并让他替我将此事密告班长,他再次默默地快步下楼而去。我焦急地一撩窗帘,窗外依然是纷扬的弥天大雪。要是赶放学前出不了宿舍,那可要在师生们面前献丑了。唉----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不多时,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门一下子被撞开了,竟是虹!她飞快地一掠额前的湿发,很快地在屋内站定,温柔而急切地说:……我都知道了,枫,我送你回家!虹是如此地自告奋勇,如此地挺身而出,如此地诚恳、勇敢、大方、自若,以致使我多年以后每每忆及此情此景,便铭心刻骨般地热泪盈眶。对,我们送你回家!紧跟虹而到的两位商州客也异口同声地说道。面对突现的虹和两位憨厚友好的商州客,我一时惊得目瞪口呆。虹微带笑意地解说道:是这样,班长同班主任有事外出了,回来后我替你请假。什么时候走,还见见大家嘛?同学们都挺想你的……对了,我给你打饭去,咱们吃了再走,好吗?对,吃了再走。两位商州客也随声附和道。我为难地摇了一下头说:我不忍心打扰大家了,想趁放学前----虹笑着说:你就这么个怪脾气!那好,就依你的。她命政到校门口去挡辆三轮,政扭身登登地下楼而去,虹顺手摘下一把伞,同荣扶我出门,没走几步,她便对荣叫道:他不能走,你快蹲下!荣马上蹲在楼梯台阶,我还在迟疑,虹一用力便把我推上了商州客那宽阔而厚实的脊背。

荣背我闯入了风雪迷茫的校园,虹在旁不失时机地举伞遮蔽。北风掀起了她的米黄色风衣,密集的风雪扑入她温暖的怀抱。三人刚到校门,便见雪人似的政急不可待地诅咒:妈的,一个三轮也没有,这鬼天气!他一抖浑身的积雪,突然弓下身子求荣把我放下,很快又将我一揽而起,遂迈开稳健而有力的长腿与荣匆匆前行,虹在我们后边一边扣着风衣,一边不时小跑着,那时雪正下得紧,密密麻麻,让人急忙睁不开眼睛,正是伟人所谓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终于到达车站,两位商州客不禁气喘吁吁,热汗淋漓。我忙溜下替他们拍打,只见虹一手在发丛捂着手绢,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了上来。冰冷的雪水顺着她滚烫的脸颊缓缓地流淌着。我忙把伞递给她,她却莞尔一笑,顺势一推说:谁要这个?便马不停蹄地拐入一家店铺……

公共车冲破狂风密雪的封锁在小站戛然而止,荣和政忙架我上车,二人好不容易替我找下一个座位。车在启动,关门的当儿,虹却捧着一叠热腾腾的油饼匆匆而登。不由分说,一人两张。心情所致,我无法下咽。看着过来的售票员,我正要起身,却被商州客那四只大手给牢牢按住了。虹一边微笑而得意地付款,一边小口咬着对我说:你别动,在车上你们可都得听我的。车上人多拥挤,虹站我身旁,荣和政一前一后。汽车在奔驰,狂风挟着飞雪疯狂地袭击着两旁的玻璃。我扶在前头的椅背上,面对身旁兄弟姐妹般的三同窗,一时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分别的日子终于到了,三年的中师生活转瞬即逝。深情婉转的《梁祝》曲中,同窗们互道珍重,依依惜别。商州客远行了,虹飘然而去了……

那天,天是那样的高远湛蓝,云是那样的轻盈洁白,水是那样的清澈明净,而虹竟是那样的银装素裹。在晨风的吹拂中,在艳阳的高照下,裙带翻飞,秀发轻摇,迈着敏捷的脚步,带着永远的微笑,提着棕箱,招手致意,一如当年她的远道而来……

2021、8、水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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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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