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难忘那一抹淡紫的苦香

雪青色的小碎花在满树绿叶中弥散开来，一簇簇，一串串，开满了枝头，密密匝匝匝地挤在一起，开得热烈，开得奔放，开得磅礴……

立夏时节，德清老家的房前屋后苦楝树陆续开花，远远望去，白墙黛瓦间像飘着一团团淡紫色的云雾。

苦楝树花，弥漫着苦涩的味道，自不讨喜。不过，我对苦楝花却情有独钟——这是我童年时代的一种味觉记忆。

在我印象中，苦楝树真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了，似乎只有乡间才有。每当春夏之交，苦楝树开花时，只是那么星星点点，蝇头般的花朵实在太小了，小到让人看不清楚哪儿是花瓣、哪儿是花蕊。

苦楝花没有大红大紫的色彩，没有风情万种的娇美，没有浓郁的花香弥漫，只有那种甜兮兮的淡香扑入鼻翼，给人一种“小家碧玉”的感受。南宋诗人陆放翁有诗赞美苦楝花：“及时小雨放桐叶，无赖余寒开楝花。”

有花就有果，花期过后，苦楝树上挂满了青色的豆豆，结出了苦楝果，待到秋天，青青的苦楝果长得和乐陵小枣般大小，变成了黄白色，一嘟噜一嘟噜地挂在树上。

这些小果子成为我们儿时“枪战”的子弹。所谓的“枪战”，大多是打埋伏战，大家各找掩体互掷子弹对垒，而子弹就是这些成串捆扎起来的苦楝果，这些苦楝果确实像一颗颗子弹头，个子圆、质结实、有韧性，打中人有点疼，但从没听说过能伤及人的。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时光飞逝，当出走半生、远行归来的自己漫步老家乡间时，一切竟然变得熟悉又陌生。唯一不变的，就是弥漫在空气中那一抹淡紫的苦楝花香。

沿着路边小道漫行，或在老宅门口静坐时，花香忽近忽远，像“高楼上缥缈歌声似的”；小跑步或者骑车时，香气浓郁若实体，大片大片直塞胸臆，很是过瘾！

据说，古印度曾经历了一次严重的虫害天灾，所有种植物几乎灭绝，唯独苦楝树巍然屹立存活了下来。因为苦楝树生长不需要太多的水分和养分，只须大量的阳光即能存活。当害人的虫子吃光了绿色植物之后，却唯独不敢靠近苦楝树，因为它们也畏惧苦楝树那独特的苦味……

苦楝树全身是宝，枝叶可驱赶蚊虫、净化空气，花、果、皮、根均是治病救人的良药。正是它“苦”的特质，才使它在世间有了立足之地。

我想，尽管人生路程艰辛，实际却是公平的。如菊花牡丹月季，花型大而不香；荷花生于淤泥，却美与香兼而有之。若非楝籽苦涩，它的花香，也许不会如此。

这不起眼的苦楝树花，如同滚滚红尘中的我们，平凡又普通，不曾与谁激烈竞争过、也不曾让人羡慕嫉妒，平淡的走完自己的人生里程。

喧嚣的人潮里，我们平静的享受自己的春天，虽然别人眼里看着不是那么绚烂、没有多么辉煌，但是我们曾尽心尽力，没有辜负生命这段历程，坦坦荡荡，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