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安静如常

下得楼来，赫然发现一辆挖土机蹲在我经过的栅栏边，铲斗停留在半空中，我从它底下快速地穿过，有些胆战心惊，等我过去后，回转头，发现它已经转动起来了，而那些堆积在一旁的新挖的泥土，破损的地砖，残缺的绿化带便是它的业绩吧！我忽然明白了，它刚才停留在半空中其实是在等我过去呢！

我经过的地方其实是没有路的，最初是一道铁栏杆，小区每两栋楼之间其实都有这样的栏杆的，告诉居民此处不通，出口在另一侧。然后某一天这铁栏杆上不知不觉间就豁然出现了一个可容人钻过的大缺口，上下两小截残存的栏杆兀自宣示着自己的地盘。也许这是每一个有栏杆的地方都有过的遭遇吧！后来这残缺的两根栏杆被重新焊接上了，只是不久之后，又被截断了，并且在被截断的地方还包扎上了厚厚的蛇皮袋，我也只是某一天钻过去的时候，头又被撞了，感觉不似上一次那般生疼了，才发现的，不由得感叹：这真是人性化的操作啊！这被截断又被焊接上然后又被截断的两根铁栏杆似乎是在暗暗较劲，看谁耗得过谁？最后，这缺口赢了！

我常常想，为什么许多没有出口的地方会豁然洞开一个缺口呢？如果说，存在即合理，那么是栏杆的存在合理的还是缺口的存在合理呢？也或许是栏杆的设计者们在设计的时候，考虑得合理却不合情？也或许是合理的，只是在某个时间不合某个人的理或者情？除了出口的设计不够合理之外，还有哪些不合理的呢？我望着脚底下这条斜斜地穿过绿化带的小路，这条走出来的路也不是被设计出来的，而是被走出来的。其实许多路，是无需设计的，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鲁迅老先生若干年前便提出的这条真理，只是常常被人为的忽略了，于是，便常常会出现这样一种状况，在一个规划齐整的道路纵横的小区里，经常会出现一条斜穿过绿化带的羊肠小路，两条路并行不悖，各行其是。曾经看到过一条关于道路的设计方案，便是撒一把草籽在绿化带上，没长出草来的地方便是适合修路的地方。我常常想，如果真的按这方案修路了，结果会怎样呢？是路不够整齐划一，有碍观瞻，还是按此方案修出来了路，果真便不会再被走出另一些路了吗？

现在这些绿化带已经蔚然成观了，该走出来的路已经走出来了，该被锯掉的栏杆也被锯掉了，小区的居民就这样走着自己设计的路和开辟的出口生活了几十年，但是现在，这小区又被重新设计了，世易时移，随着车辆的增多，许多的草坪绿化带上都被车占据了，也许这次的车位是管理者为了适应小区居民的需求而设计的，不知道设计好了之后会不会有什么新的问题呈现。也不知道若干年之后，随着人们环保意识的增强和健身要求的提高会不会重新将这些被规划掉的绿化带规划回来呢？

几十年前那些摇摇曳曳的还没一人高的小树苗如今已将能够将头探到五楼的窗口了，曾经走在骄阳之下无处可躲的路面上如今已经有了大把大把的浓阴了，阳光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上闪闪烁烁，跟叶儿们欢快地嬉戏着，也许，它一路走来，已厌倦了那些灰灰白白的屋顶和路面了吧，它也想找个地儿轻快地玩耍好好地休息吧！

一群老爷爷老奶奶在小广场上伸胳膊甩腿，还有的坐在水泥桌旁剥着蚕豆，有的带着孙儿，那四个牌友每天雷打不动地在树下打牌，抱着那团树荫，他们的小桌子也随着阴影的移动而移动，出门的时候，她们在西边，回来的时候，她们已经转到了东边。挖土机轰隆隆的响声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她们，每个人过着自己的生活，就像这些生长着的万物一样，有阳光有空气有水，就活着，如果某一天需要它们消失了，也只能安静如常地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