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羌年轻人的文化觉醒：祭典是通往成人的仪式

文字/摄影：煮妇在旅行

（今年因为疫情取消了夬儒节祭祀仪式，文中夬儒节图片为前面几年的图片）

日本京都：“八朔祭”上的年轻人

维尼夏在她的《京都里山四季》一书里写京都大原江文神社的“八朔祭”，提到在这间神社另外一个祭祀仪式上见过的年轻人谷口嘉昭。

维尼夏很讶异于年轻人对传统祭祀的虔诚和热衷，谷口嘉昭告诉她，小时也很厌烦这些老掉牙的仪式，一心想到大城市去看看。“走出去才发现，想参加也没地方可去了”。

下面是关于这段的描写：

走出家乡后的嘉昭说：参加祭典也是迈向成年的重要洗礼。

阿兰初：民族文化遗失是件很恐怖的事

阿兰初

我的朋友阿兰初 ，她是藏族，家乡在黑水县维古乡西苏瓜子村。

我秋天去黑水路过西苏瓜子村时，曾经去拜访过她的家人。

建于悬崖上的西苏瓜子村老寨子

阿兰初的父亲带着我参观了他们建在悬崖上的老屋，真是一个很美的藏寨，那些立于悬崖边上的老屋经历过2008年的512大地震却依然完好。从老屋的露台往山下看去，大片大片的苦荞正开着艳丽的粉色小花。

1991年出生的阿兰初现在也很热衷于家乡的文化和朝圣，但同嘉昭一样，她也是在离开家乡以后，才知道自己民族文化的珍贵。

以下是我们对话的摘取：

我：你是否像嘉昭一样在少年时认为传统仪式“老掉牙”？

阿兰初：有。以前在老家跳锅庄、穿传统藏装时，觉得一点都不时髦，还麻烦。

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和神圣？

阿兰初：后来去外面读书，发现藏族就是我抹不掉的标签啊，如果不穿藏装，不说藏语，算什么藏族人呢？然后去读了很多关于藏族的历史，越发的喜欢本民族的文化。

阿兰初弟弟的婚礼

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才把祭祀和朝圣由被动转为主动的？

阿兰初：小时候不懂朝圣的意义，我高考之后，徒步去了一次寺庙，在网上写了篇日记，发了些照片，看到大家的反应，才认识到我们的生活真的不一样，慢慢的开始关注身边的吃住穿用行。后来只要回黑水，就会徒步去西巴寺。每次朝圣之后，会有很多反思。

阿兰初和家人西巴寺朝圣

我：反思什么？

阿兰初：我去了凤凰古城之后，才觉得民族文化遗失是件很恐怖的事情。你已经找不到沈从文笔下那座很安静的边陲小城，一个高度商业化的地方，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去了一天就想逃离。凤凰古镇传统文化的消亡，让我感受到传统文化消失的恐慌。

徒步去往西巴寺朝圣的阿兰初及家人

大学毕业以后，成绩十分优异的阿兰初放弃了考研，回到离家乡不远的藏区做了一名高中老师，她希望可以回到家乡更多地了解本民族的文化，而我同她的相识，便是因为我的一篇写她的小学所在地——色尔古藏寨的文章。

她现在也经常用文字和图片记录自己的家乡，很热心地在社交平台上推广家乡的各种节日和仪式。只要回家乡，她都会徒步6小时去西巴寺朝圣。

黑水藏民有徒步去金川观音庙朝圣的传统，从黑水到那里，单边需要徒步7天，但去那里的年轻人却一年比一年多。

阿兰初说，在节假日，她的很多同学和伙伴徒步去观音庙朝圣。她说，这说明，不仅仅是我，而是更多的藏族年轻人开始重视自己本民族的传统文化。

夬儒节上，古羌文化年轻的传承人

农历二月初二，这一天是阿坝州理县蒲溪乡一年中最为盛大的节日：夬儒节。

隆重的祭祀仪式，不是表演，而是真正没有间断传承的古羌人的真实生活，因此现场感染力特别强，我完全被震撼掉了。他们每个人的服装，从面料到制作都全手工，夏布、羌绣、手纺羊毡、云云鞋……这些在城市里完全无处可觅的“古董”，却是他们生活。

释比

理县蒲溪乡的羌族服饰

理县蒲溪乡的羌族服饰

理县蒲溪乡的羌族服饰

有很多年轻人参加祭祀活动，在谈到仪式和服装时，他们都是一脸自豪，说“我们从小就是这样的呀，没什么改变”。我问过数个年轻人，可以肯定，这个节日的祭祀并未断代。

“祭祀牵牛者”是一个年轻人，这是祭祀仪式里很重要的一个位置，需要在祭祀前几天就选好一头3岁左右的公牦牛，用自古传承下来的传统方法将牛驯服，以让其能力胜任“祭祀牛”的角色。这在祭祀中也得到了体现，牵牛者在祭祀时神勇地制伏了力大无比的牦牛。

祭祀仪式上牵牛者制伏牦牛，谢晓庆摄。

余寿兵是今年夬儒节的“祭祀牵牛者”，他已经连续六年担任牵牛者。他说，牵牛者是蒲溪乡男人儿时的最大梦想，可以做牵牛者，意味着从少年成为男人，也体现着男人的力量。

羊皮鼓年轻的传承人，谢晓庆摄。

我此前也参加过很多祭祀活动，一般祭祀仪式表演性质为多，且参与祭祀以及掌握非遗技术的传承人，都是年龄很大的人，但此次观摩夬儒节却让人见识了年轻的力量。

当天的仪式上，有一队小学生组成的羊皮鼓队，其活力四射的舞姿，让人真切感受到了传统文化的未来和希望。

羊皮鼓年轻的传承人，谢晓庆摄。

羊皮鼓队的队长说，当时选拔这些孩子训练为羊皮鼓传承人时还很担心，害怕他们会不喜欢这些很古老的东西，没想到每一个孩子都很认真投入训练，且觉得十分荣耀。

夬儒节祭祀仪式